夜晚的风渐渐大了起来，柳枝摇曳在晚风中，充当了一个聆听者的角色。
“碧儿不能和他成亲。绝不能！”吴敏英的口气很坚决，浣娘和小伍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沉默了好一会儿，吴敏英才站起身来，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她拉过浣娘，满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又把视线扫向一旁的小伍。
低低地说了起来，“浣娘，小伍。坐下吧。”她拉他们围坐在自己身边，“有一个故事，不知道你们想不想听。”
这时候怎么讲起故事了，浣娘和小伍都疑惑不解，却也不能多问，只能点点头。
“一个母亲本有两个双胞胎女儿，可家中贫困，实在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苦。于是……把其中一个孩子和一个富贵人家的孩子偷换了……”
浣娘默默地听着，现在她知道了这其中一个孩子就是她，是那个被换到史家的孩子。
原来，她并不是史家小姐！
吴敏英的脸颊多出了两行清泪，她望向浣娘，抚摸着她的头发，“孩子，对不起。是我对不住你，你能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情吗？”
浣娘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干妈，我不是史家小姐对不对？我和姐姐都是您的孩子对不对？”
“对不起，对不起。这个秘密我本打算埋藏在我心里一辈子，可现在却不得不讲出来……”
小伍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拥抱在一起的浣娘和吴敏英，此刻，他的大脑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抱着他们母女俩人。感觉到肩膀在不自主地颤动。
“浣娘，可以叫我一声娘吗？”
她理了理声带，“娘！”这句话一出口，她就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周婉。之前，这个特殊的称谓是属于她的，而现在浣娘不得不否定所有有关于史家的记忆，因为它本就是错了的。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错了，从她出生那天起就错了！
原来自己真的不是史浣娘，这个疑问虽然之前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但那仅仅是一闪而过。现在，竟变成真的了。
浣娘觉得自己的身子愈发地沉重。这两天来太多的事情出现在她的面前了，她不得不一再地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一场梦，醒来就好了。”
可是睡醒后，一切还是那个模样，它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
原来，时间并没有那么万能，它无法解决一切问题。
早上是在芜儿的笑声中醒来的。
“姐姐,昨晚我只不过晚回来一会儿，家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啊？”她笑着，用手捂着嘴。
浣娘回想起昨晚上发生的一切，记忆仅仅停留在她和吴敏英拥抱在一起的画面。
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小女孩儿，如果自己猜得没错，她才应该是史家小姐。这些年，是她代替了自己过着这种朴素的生活，是她代替了自己过着这种原本属于她的生活。
想到这一切的一切，浣娘急剧的头痛起来，这痛感让她无法呼吸。
“姐姐怎么了？”芜儿温婉地凑过来。
“没事儿，昨晚……”浣娘强忍着疼痛。
“哦，昨晚我回来时，就看到姐姐，小伍哥和娘三个人抱在一起，竟睡着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芜儿哈哈地笑着，浣娘却觉得一点也不好笑。
她铜铃般的声音传到浣娘耳朵里，却有些酸酸的。
“芜儿，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原来认为是对的事情全部都错了的话，你会怎么样呢？”
芜儿低着头认真地思考着，过了一会儿，她说：“那姐姐是喜欢那个对的，还是那个错了的？”
她的这句话把浣娘问住了。在她的思维模式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何来喜欢不喜欢之说？
“既然已经是错的了，再喜欢，再留恋又有什么用呢？它终究还是错了的。”
“才不是！”芜儿一下子扑到浣娘身上，‘“有些事情即使在别人看来是错了的，只要姐姐喜欢，就可以让它一直错下去，不是吗？生活原本就是错错对对的，旁人无法分辨，只有生活在其中的人才知道。”
芜儿在浣娘面前侃侃而谈，少了一份她这个年纪应有的童真，多了一份成熟，和往常的她不一样了。
“那，芜儿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喜欢！”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即使有一天你发现这一切都不是自己应该有的，你也会喜欢吗？”
浣娘多么希望她还可以像刚才一样坚定地说一声“喜欢”，那样她心中的负罪感似乎会减少一些。
只是这次芜儿不再这样说了，反而是一头栽到浣娘怀里，撒娇说：“姐姐今天是怎么了，总问些没头没脑的话，我拒绝回答行吗？”她嘟着小嘴，要生气的样子。
好吧，先不想这么多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浣娘在心中自我安慰。
没过几天，浣娘就在湖边碧儿的家中再次见到了久别的碧儿，只是雀子已经离开了。回想起半个月前这间小屋里嘻嘻哈哈的热闹劲儿，浣娘在心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的碧儿虽然穿着打扮和以前大相径庭，但她的眼神还一如往常，像一波秋水。
“对不起。”浣娘不知如何开口，不知如何面对这个姐姐。
碧儿还和之前一样坦然，她走到浣娘身边，“妹妹，你不用自责，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不喜欢束缚的生活。从小到大姐姐没给过你什么礼物，这次就当是姐姐送给你的礼物，好吗？”
浣娘一下子哭了起来，眼泪想忍却没有忍得住。
“我不喜欢这个礼物，我不要。”在碧儿面前，她变成了一个孩子。
在这次时间不长的见面中，浣娘得知碧儿现在的生活还不错。这是自然了，她是史家小姐，家中的人除了父亲，谁又敢给她难堪？
碧儿在谈话中始终没有提起雀子，好像这个人就是不存在了一样。她冷冷的眼神让浣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凉意。之前曾听芜儿说起过，她为了雀子甚至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
而碧儿现在的样子，不像是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在浣娘看来，更像是放弃了爱，成为了一个毫无爱情可言的冷血动物。
真的是这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