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坐好,这家的妇人们端出瓜子花生酥饼之类的零嘴供他们品尝,又为他们沏上好茶,正是应了那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蔡老根和蔡老根的媳妇坐在东首,开始说起去年的收成如何如何好以及今年油菜的收成将如何如何好,满足之情溢于言表。
孟水兰知道,对于普通农户来说,年年有点余粮年年可以存下点小钱他们就会很满足了,他们很少会这山望着那山高,也很少会野心勃勃地想要扩大规模,他们的财富是慢慢累积起来的,也许积存个十年还不抵富人家摆一场寿宴的,可他们仍然甘之如饴地守着自己那几亩田几口鱼塘,哪怕遭遇灾害让他们一下赔光所有积蓄,来年他们还是会继续翻地播种割草养鱼,这就是他们的生活,在外人看来也许枯燥可在他们看来却是热望之源,洒下汗水养活一家老小,他们便知足了。
农家的大门大白天几乎都敞着,她和莫鏊被安置在上首,门外的景色是一览无余,合欢树的枝桠依旧是干巴巴的灰色,可它一旁的桃树却已是满枝的粉花,还有枇杷树上也挂满了一点点大的小果,树下一只大公鸡带着一群老母鸡在觅食,不远处,这家的小孩们在玩着和泥巴的游戏……
谈话声仿佛渐渐远去,她沉浸在门外的那份恬静里,好想成为一抹云,一抹永远系在这番美景上空的云。
“兰儿,兰儿……”莫鏊唤她,见她这么沉醉却不由心生慌乱起来,不禁去牵她的手,紧紧地攥着。
“啊,什么事儿?”她莫名地望着他,本能地觉得他的心情正好与自己相反。
“你在想什么事?”他问。
“没想什么。”她回,她的事情不该他操心。
目光依旧锐利,他的语气却缓和下来:“蔡老爹的三儿媳织得一手好锦,要送你几匹,问你喜欢什么花色的,有蓝有绿有红有紫有粉,有花有凤有鸳鸯。”
“并没有特别的喜好,都可以的。”她本想拒绝,可看向那一张淳朴老实热情洋溢的脸,想想还是不要驳了人家的心意,不然倒显得自己矫情。
“那便随意吧。”他回那妇人道,那妇人连头也没抬一下就欢喜地退了下去。
“请问老人家,村里有种药瓜子的吗?若有,今年秋天,我那药房需要收购那根茎一百斤。”金喆问蔡老爹道。他想这儿田肥物丰,也许有人家种植药材也不一定,比起南北来的贩子,从老百姓手里直接买,不但质量好价钱也能公道些。
蔡老根捋了捋胡子,想了想回道:“恐怕要让先生失望了,不但我们村,可以说这十里八乡的都没有,这儿的庄稼人不懂种那个,闲时也只知道捉捉黄鳝捕捕鱼。先生说的这种药材,老汉的儿子前几年倒是种过,听赠种的闽人说是那根可治哮喘肺痨,那瓜子常吃可清热明目,种下以后,照料起来倒也不省心,没虫没病,但长势极慢,三年后才能收成,因为只是试着种了半亩地,所以也就不急,可长到第二年,就不断有刺猬野兔田鼠来把那根茎给刨着吃了,等到开花结果又被南飞的燕雀给啄去了一半,最后收获的还不到一筐。故,以后便再也不种了,不如种些橘子桃子啥的,实惠。”
“江南水乡鱼多米多,实在没必要去种那药材。”肖淋吃着甜甜的红薯干一针见血地说道。
“金喆兄弟,药材不都是上山野里采摘来的吗?怎么还有像庄稼一样种出来的吗?”孟郝疑惑地问道。
“哪有那么多野生的,像清热败火、补气养血、活血化瘀、消炎止疼等等的常用药物,还是需要收集了种子大规模种植才行的,否则就供不应求了,现如今就是人参灵芝都有人在种呐。”金喆笑答道,就是有那么多药材也没那么多采集的人啊,若有了那么多采药农那野生的药材也早给采绝种了才是。
“人参不是长脚会跑吗?怎么种?”孟郝心中的疑问是越来越多了。
“只要水分阳光肥料适中,人参是不会挪窝的,人工种植的人参有三年的六年的九年的,超过九年就老了,营养价值还不如六年的呐!”金喆回道。
“这么说,种植药材是门好生意喽?”孟水兰眼里缀满星星地问道,没错,她的商机来啦!
“正如蔡老爹刚刚说的,对清楚培育方法的药农而言,这确实是门好生意,可对门外汉而言就得不偿失了。”金喆认真地回道。
“所以说专业知识相当重要啊!”她皱起眉来思来想去,然后满含期待地看向金喆,追问道,“金先生既懂得药理,可通晓各种药材种植养成的知识?”
金喆略显犹豫地回道:“我知何时播种何时长成何时收成,采摘晾晒烘干贮藏这些也清楚,譬如甘菊,该是清明后播种,来年秋后收的第二批花朵才好,蒸完阴干,便可待用,可至于该如何种如何养就真不懂了。”
“家里有园丁七八名,你要养花还是种草尽可以让他们去做。”莫鏊下意识地捏紧了她的手,就像怕她就此飞了一般。
“我也就问着好玩,说到种花养草,请问一下,如今卖的最贵的花是何花?一株大约能卖到多少钱呢?”她才不管他做什么说什么,她的目的很明确,为了经济独立人权平等,她必须要发家致富。
“兰花吧,都是被那些酸文人给哄抬起来的。”肖淋笑道,身为习武之人的她实在理解不了那些个文人吟诗唱词养花弄草的那些个雅兴呐。
“最贵的兰花品种好像是叫‘凰凤朝天’,一株都能卖到一千两黄金,我去年在礼部尚书家里看到过,那花色身形真就有如一只金光熠熠的展翅凤凰,确实是好看得紧。”孟郝边回忆边赞叹。
“那是变异品种,据说是用‘秋海日’与‘凤求凰’杂交后产生的,成活的几率还不到万分之一。”金喆补充道。
“一千两黄金,万分之一的几率,唉,不就跟赌博一样嘛!”孟水兰听后垂头丧气道。
“你若喜欢,改天我去集上买一株回来。”莫鏊安慰道。
“别别别……”她连忙摇头摆手,“一千两黄金都够好几个村庄生活好几年了。我啊,也不适合养那种特别名贵娇贵的东西,耐心倒是有点,但涉及繁琐就要大喊投降了,兰花照料起来还是太麻烦了,还是仙人掌、铜钱草什么的最适合我这种大马虎来养了。”
“水兰姐姐多才多艺,该是心细如尘吧!”肖淋打趣道。
她状似无力地摆了摆手:“正因为以前费尽了心力受够了繁琐的苦,所以才不愿意了,人生还有多长,与其烦心不如开心。”
“这话说得好,人活着就要开开心心的,哪怕明天就要舍生取义,今天有酒还是要今天醉!”孟郝哈哈大笑起来。
“说到酒,老汉家里倒有几坛子新做的梨花酿,诸位要不要品尝下?这酒一点不烈,夫人小姐姑娘皆可一品。”蔡老根提议道,这便正和了那酒虫孟郝的心意,呼啦啦地就让人家上酒,主人家自然立刻立马上马地叫人抬酒坛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