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风湿性心脏病?!”凌子然拿着苏洛的病历卡的手不自觉地抖动起来,多年的职业女强人的临危不乱,此刻溃不成军,她嘴唇抽动:“怎么回事?!她还没有成年啊?”
主治医师被眼前这个女人的架势唬住了,他扶了扶眼镜,说道:“诊断只相信事实。”
“不!这是误诊!绝对是误诊!”
“凌女士,您先冷静,医院已经对她做了全方位的检查,这是事实。”
凌子然的眼光在那张薄薄的单子上反反复复着,心里有点被掏空的感觉,头突然变得沉重起来,脑里一片空白,她用手臂努力撑在桌面上,病历卡从手中滑了下来。
她凌子然的女儿怎么会有心脏病?!
“凌女士!”医师过来扶她。
她脸色有点惨白,失魂落魄的,一时间眼神涣散,问他:“严重吗?”
“难说。”医师拿出一叠档案,递给凌子然:“这是历年的各种心脏病患史。”
凌子然极力冷静下来,接过档案。
“患者的康复几率波动性也大,每个患者的身体素质也不一样,所以,医院能做的就是极力拯救。”
凌子然翻着档案,每一个失败的案例都是一把刀子插在她的心上,“这不是医院保密档案吗?”
“是,我是受重症监护室主任所托。极力配合您。”
重症监护室主任?是她。凌子然意会:“要我们怎么配合?”
“留院查看,需采用超声心动图、心电图、X线检查,需选用大量生化指标,诸如cGMP、cAMP和皮质醇含量的变化等,从而使得临床观察更为细致和科学。”
“没有更好的方式么?”
“有,可以选择针灸。”医生啜了一口茶,“但那是针对重症患者,见效快,但是肉体的折磨很痛苦,怕凌女士孩子无法忍受。”
凌子然若有所思:“我选择后者。”
“考虑清楚。凌女士!”医师瞪大眼睛,自他任职以来她是第一个患者家属主动提出直接重症看待的。
“扎针吧!”凌子然斩钉截铁。
医师没有再追问,向来好的医者善待父母之心,他能理解此刻作为一位母亲的凌子然的心。
“对你孩子,您知道怎么说的吧。”
“家事。”
甩下两个字,凌子然离开,几十分钟的时间,她又回复了凌厉。
医师望着眼前离开的女人的身影,眼神有点黯淡。
再回到苏洛病房时,苏洛在床上睡着了,眼睛闭着像只温柔好看的小猫,奶奶守在床边,在看着报纸。苏以南在过道的尽头接着一个电话。凌子然径直朝他走去。
“挂了!”
苏以南撇了一眼:“工作。”
凌子然走近,一把夺来手机,按了“断开”键,“我们谈谈!”
她向来在他面前果断冷冽。
他没说什么,脸上刹那间流过一抹黯然,继而又悲壮的消逝——早就习惯了,他还犹豫什么呢?
“okay!”他摆了个手势。
“洛洛的病情,你知道吗?”凌子然靠在墙角,双手环在身前。
苏以南没有接话,他听出了她话的分量,静静地等待她的宣判。
“医生说是风湿性心脏病。”说这句话时,她眼光飘向了别处,究竟是不敢对视,怕真的不能承受这种生命的戏谑,“以南,真的很意外,我真的没想到,洛洛那么个健康的孩子,会这样。我以为她就是季节性流感的,我以为她就是跟我们赌气的,我以为都只是一个孩子的玩笑——可是,诊断书上清清楚楚的,就是她——”凌子然声音低沉了下来,有了拖沓的哭腔。
“不会有事的。”苏以南轻轻抱住了凌子然,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他明显感受到了她的不坚强,这些年来,她坚硬的就像颗钻石,“我们都要相信她。”他轻轻地说,目光中透着男人固有的坚毅。
“我选择了扎针的方式,我不知道我的选择究竟能不能多点胜算,但我真的爱她。”凌子然最终流下了眼泪,“以南,她会恨我吗?”
没有比苏以南更清楚这种病的了,他的哥哥,就是在满身的千疮百孔下离开了他的世界,他又怎么会想到生命是如此的在跟他开着一个如此荒谬的玩笑,几十年过去了,又要让他经历一次如此的轮回。
“不会让她痛苦的,一定要让她好起来。她爱我们,她是乖孩子。”他闭上了眼睛,过去的一幕幕潮水般涌来,溢满了他的眼眶。
苏洛依旧沉睡着,光透过来,拂过她白皙秀美的脸颊,弯弯的长睫毛如水的伏在这一片跃动的光圈上,就像一个纯瑕的天使,那么的不食人间烟火。
是红颜命薄吗?
她至今还不知道那个未知的自己在煎熬着已定的病情,她也不知道身旁的老人那颗忐忑的颤动的心,她更不知道一向对自己不闻不问情谊淡然的凌子然此刻在锥心的痛,她,于他们,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啊!
她的手轻放在身体两侧,枕头旁边,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包装纸上绘着可爱的维尼熊,在咧着嘴笑——苏洛的睡容,也在笑。
那是早上陆子颢送的,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