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岁月,一晃六年便过去了。
这六年中,丫头没有下山半步,专心在山中,随着江寒鳞一起读书识字,修习琴棋书画和武功。
石洞中有一个巨大的藏书室,收藏着各种典籍,文学杂记,武功秘籍,无所不包。江如雪每次下山回来,便带回许多书籍,以致藏书室的书籍越来越丰富。两个孩子时常半天半天地沉迷其中,自己摸索学习,读书取乐。
两个孩子充分发挥了聪明才智和创造力,想出各种办法,让目不视物的丫头也能跟上学习的步调。江寒鳞甚至每看一本书,都将其刻在竹片上制成书简,让丫头可以用手来触摸阅读。六年下来,藏书室的书籍,竟有大半都制成了书简,以至于江如雪又开辟了一间更大的石室来藏书。
江如雪不外出的时候,会抽空指点两个孩子琴棋书画各项技艺。
除了学习,两人平日最大的乐趣,便是在山中寻找能吃的东西,各种飞禽走兽,鳖蛇游鱼,山菌野菜,都让他们吃了个遍。二人每日修习武艺,身手俱都不凡,小青山上早已没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到他们。这也是江如雪能时常放心外出的原因。
丫头凭着各种敏锐的感官,与身为一个吃货的直觉和求索精神,愣是花了三四年的时间,练出了做菜的好手艺。最近两年,早已没有了口腹之欲的江如雪,也会偶尔跟两个孩子一起进餐,打打牙祭。
这三人的食量实在惊世骇俗,一个抵常人十个,但这三人,谁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好在小青山物产丰富,才没被这一家吃绝了。
这一日清晨,树林边缘的一片空地上,一对少男少女遥遥对立,正是丫头与江寒鳞。
十四岁的鳞儿,体格高挑健壮,看起来倒有十五六岁的样子。成天上山下河的,晒得一身健康的麦色皮肤,配上剑眉星目,虽然穿着粗布衣衫,却完全不掩充满野性的俊朗风采。童年时代聒噪多言的小童,已经长成稳重的少年。
十二岁的丫头,穿着一色的布衣。年纪还略小,却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倾国之貌依稀能辨。若是展颜欢笑,更是夺人心魄。就连江如雪也暗暗赞叹丫头容貌出众,只有鳞儿,从小到大,身边的人就只有娘与丫头两个绝色美人,从未见过他人,故而并无相貌美丑的概念。
此时,这一双金童玉女正在空地上演武。
“丫头,我可扔了啊!”鳞儿一撒手,十片南瓜子大小的黄杨树叶气势凌厉向丫头飞来。
丫头侧耳听了听,撮起兰花指,神情一肃,一扬手,十根绣花针无声无息飞出。只听咄咄咄数声轻响,对面的大树干上,便钉上了一片飞针和树叶。
鳞儿乐颠颠地上前细看,然后高声道:“丫头,又进步了呀,这次十片射中了九片,还有一片也擦着边了。而且钢针根根入木三分呢。厉害厉害呀!以后打猎我就可以不用出手啦!”
边说,边掏出磁石,一扬手吸出了钢针,然后又乐颠乐颠地跑回来递给丫头。
然后,两人像往常一样,运起轻身功法,近身攻防练习一番。只见男孩步伐沉稳而灵活,双掌不时拍出,有排山倒海之势。而女孩身法飘逸灵动,每每在掌力及身之前,就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身避过,还有闲余间或出手。女孩轻飘飘的拳、掌、指打在男孩身上虽然不痛不痒,但两人也斗了个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习武后,两人就躺在草地上闲聊起来。鳞儿酸溜溜地开口:“丫头,才六年,你就能练成这样了,真是厉害。我习武可是有近十年了,居然也奈何不了你!”
丫头闻言笑着开腔:“鳞儿哥哥,那是你怕伤着我,不出全力。你的功夫注重刚猛,要是比力气,我可比不上你,只好学些细致的功夫了。这拈花飞针和逍遥步,都是辅助的功法,论攻击力,跟你的排云掌比起来,可是大大的不足呢。昨日遇到黑熊,皮厚得针都扎不穿,我可不就得躲到你身后么。”
江寒鳞难得地正经起来:“遇到危险,当然是我保护你,这还用说么!”
丫头闻言甜甜地笑了,这种有人疼爱的感觉真好,比起从前的生活,现在真是太幸福了。感慨了一阵,也认真道:“鳞儿哥哥,真的谢谢你,这几年,要是没有你和雪姨,我一个盲女,肯定生活得凄惨无比。”
“胡说,我们家丫头最聪明了!什么都学得好,做菜又好吃,性子又好,到哪都能过得好。”
丫头闻言笑了笑,没有提哥嫂曾经想把她卖入窑子的事。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再说,鳞儿哥哥和雪姨,也不一定知道窑子是个什么意思,还得费神解释,何况她自己也是不甚了了,解释也解释不清。
虽然上山的时候,丫头才六岁,很多事并不懂,但过了这些年,她还是发现,雪姨有些不寻常,生活中的许多常识,雪姨并不知晓。而她的许多行为,也让人捉摸不透,不过六年来,雪姨虽然冷淡疏离,但丫头还是感受到她的关心,心中把她当做亲人,并不想刺探她的秘密。
“丫头,你说,娘这回下山能不能寻到方子,医治你的眼睛?”鳞儿思索了一会,开口问道。
当年听雪姨提起眼睛能治,丫头心理也升起过希望,但这些年一直没有找到医治的办法,也渐渐淡了心思。
“鳞儿哥哥,能不能看见东西,对我真的不是那么重要。虽然看不到蓝色的天,绿色的草,五颜六色的花,也看不到你和雪姨的样貌,难免会有些遗憾。但是,你就像我的眼睛一样,看到什么,你都会跟我说不是么?而且,我看不看得见,生活也丝毫不受影响的。”
“那倒是,你的鼻子和耳朵啊,真是灵得不得了,山里那些野狗山猫都比不上你。”
“你这是把我比作野狗山猫么?”丫头佯怒道。
“哈哈哈,别生气嘛!要我说啊,我们家丫头就是聪明,天下第一!娘要我们学那些琴棋书画,除了绘画,我可是样样比不上你呀。就连书法这么难的东西,你让我把那些名帖雕刻成版,摸了一阵,就能写得比我强。画画那是没办法,你看不到东西,自然画不出来,要是能看到,也一定比我画得好。”
“你那是偷懒不好好学,还好意思说呢!今天嘴巴这么甜,是又嘴馋了吧?说吧,想吃什么了?”丫头一针见血地回说。
“嘿嘿,什么都瞒不过你。我跟娘,都被你培养成贪吃鬼啦!娘走前说今天晚上就能回来,我们弄桌好菜给她洗尘吧。”江寒鳞说着,吸溜着口水,从草地上坐起身来。
“我早想到了。昨天猎的两只黑熊,我把它们的八个爪子都处理了,用野蜂蜜泡着呢,今晚就能上锅蒸了;昨天包的熊肉野菜饺子煎上两大锅;再炖上一大锅野猪火腿炖笋干;缸里养着的鱼挑大的烤上五六条,菜地里的半垄包心菜能吃了,砍上几棵炒腊肉,就是一大锅了;下午再打五六只赤鸡炖山菌汤;鳞儿哥哥,你看够不够?”
这桌菜,放在外面恐怕都能喂饱十几二十个人了,鳞儿思索了一会,道:“我俩吃倒是足够了,但是这么好的菜,娘又许久没尝你的手艺了,估计也会胃口大开,怕是就不够了。这样,我们一会就去打猎,午饭就在外面吃,打上两只野猪烤了,再带上十张饼子凑合一顿。下午多采些野菜山菌,包上几笼菜包子,娘爱吃这个。我前些天在黑泥沼边上发现了一条巨蟒,今天就去收拾了,拿回来油炸。这样就差不多了。”
两人兴致勃勃地打点着晚餐,回山洞收拾一番,就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