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黄嗣果然如约来到青楼,杜超也随行前来,接了兰沁与迢絮去城外小湖边游玩,当然,艳红蕖少不了派几个龟奴一路跟着。
一路上,马车内黄嗣与兰沁深情对视,只碍于有旁人,做不得亲密状。一到湖边,黄嗣便拉着兰沁直往前走,有意要甩开旁人。
迢絮见此倒也不紧跟,只来到旁边小树林处找了棵树靠着坐下,远远地望着黄嗣与兰沁划着小船到湖心小亭,看起来倒真般配至极,二人皆着白衣,清早湖中还漾着雾气,远看去倒像是神仙眷侣般,美好而又朦胧。
是啊,美好之物总是看不清的,看清了便不再美好了,仿佛世间真理般,人也好,物也罢,甚至是这世事,不论哪一样,看清了便什么美感也不在了……
正胡思乱想间,一袭青衫掠过坐在了旁边,正是杜超。杜超循着迢絮的视线望去,顿时轻叹了一声。
闻声,迢絮转头问道:“你家这主子对兰沁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我也不知,但依他的性子,定是不会放下不管的。”杜超摇头无奈道。
“当今朝中局势如何?”迢絮突问。
“当今皇帝晚年残酷而又昏庸,一味听信尹铸谗言,诛杀诸多功臣,大失民心。如今,尹铸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明显支持二皇子,排挤大皇子一派。而且自从那件事情发生后,便不再有人教导大皇子治国御人之术,只不断有美女送入大皇子府,也就是齐王府中,这才成就了大皇子如今这般风流,整日游玩赏乐,无所事事,整一个闲荡公子。
又叹了口气,接着道:“皇帝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不问。大皇子也许是伤了心罢,又或许是觉得抗争无用,只得任人摆布,做出旁人希望他堕落的颓废样子。”杜超一一述来,言至最后,显然情绪低落,不知是为谁不值。
“那依你看,他是真的无心于皇位了吗?”迢絮追问。
“不知。他表面上虽然放荡不羁,我却从未看懂他过。”杜超摇头。
“那二皇子呢?还是如当年般行事荒诞,无才无德吗?”
“该说比当年更加不堪,这些年来,尹铸一心想将二皇子培养成傀儡,自是各种手段用尽用绝。只怕等当今皇帝归西后,这世道只怕会更乱,朝中更是会由尹铸一人把持,到时,只怕会民不聊生。我空有一番抱负,却除了听从父亲告诫,跟随大皇子醉心酒色外,别的什么也不能做。”
顿了顿,杜超一转话语,握住迢絮的手:“不过,幸好,能够重新遇见你,有你在,那些朝中的烦心事我便都不在乎,只要能好好护着你,我便心满意足了。”
看着杜超一如幼时温柔和煦的笑容,迢絮一时心动,却很快压制住,抽出手,转过头去,硬下语气:“可你拿什么护我?是你那空口而谈的抱负,还是你那早已倒向尹铸的家族?还是你那整日流连花丛的主子?还是我该庆幸你没有将我的身份揭露,把我献给尹铸?况我尚有大仇未报,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你若有你的抱负,便该努力去实现它,而不是沉迷于儿女私情。”
说罢,看了看湖心小亭,又似无意道:“或许,你该祈祷你那主子有一日会振作起来,那样,你的抱负才能得以实现。”
听着迢絮愈加嘲讽的话语,杜超如同坠入冰窖般寒冷,全身颤抖,仿佛从昨日重遇迢絮便持续到方才的兴奋一下子被冰水泼散殆尽,骤然的热情凝结成冰,一切的思绪也仿佛静止般,片刻后,迢絮离去的身影,模糊在眼前,直至消失,思绪这才重新流动!
是啊,他拿什么保护迢絮,只怕一有动静,迢絮便会立刻被送到尹铸的牢房。他待在她身边,不但护不了她,只会增加她身份暴露的危险。
他该怎么办?怎么办才能保护她?也许,她说的对,他是该祈祷大皇子重新振作,那样至少可以有与尹铸对抗的阵营。
傍晚,一行人乘着马车回花蕖楼,车内,气氛却如同冰火两重天,一边黄嗣与兰沁情意正浓,一边杜超与迢絮互不言语、二人均沉着脸。
好不容易到了花蕖楼,几人下了车,黄嗣送兰沁进了楼,这才与杜超转身离去。兰沁满怀喜悦挽着迢絮准备回房,半道上却看见浓妆打扮的凤歌。
“哟,回来了!看这满脸的笑,玩的可开心啊?还以为你们姐妹有多情深,连小绿离开你们都不送一送,只顾自己在外享乐。”凤歌走近前来道。
“什么?小绿离开?”迢絮诧异道。
“人家小绿,昨夜算是傍上大头了,今天一大早起来就直接给她赎了身带走了。”凤歌艳羡不已。
“谁给她赎的身?”迢絮追问。
“就是上回来咱楼里的贵客尹大人。”凤歌妖媚笑道:“不过,是给另一位风流小哥儿赎的。”
迢絮听了沉思起来,风流小哥儿?难道是二皇子?昨夜那间房自己因为忌讳尹铸而没有去探,倒是不知道他竟然也来了。小绿又为何要这么做?
凤歌见迢絮不言不语,转向兰沁道:“兰沁啊,别怪姐姐没有提醒妹妹啊,玩玩可以,可千万别把真心搭进去啊!那位公子非富即贵,在这里不过是玩玩而已,难道妹妹还指望人家八抬大轿把妹妹娶回家吗?说不定人家家中早有娇妻呢!别忘了,妹妹可是身在青楼啊。”说完,无视兰沁发黑的脸色,咯咯地笑着扭腰走了。
这时,眉清与安颜也都经过,正好听见了凤歌的讥讽,眉清轻哼一声,安慰道:“不用放在心上。她是气急败坏找你撒气罢了!没见她画那么浓的妆吗?听闻今早她被客人给打了几巴掌,说是丢了东西,怀疑是她偷的,最后搜房后没有发现这才罢休。不过,话说回来,昨夜,我也仿佛昏迷了小半个时辰,幸好客人没丢东西,否则现在我也该满脸乌青了!”
说罢,有意无意地看了看迢絮。
一旁安颜听此也附和道:“昨夜我也有这种感觉,好像有一段时间不记得做什么了。难道昨夜咱们楼里来了小偷,把我们都给迷晕了?兰沁,你呢?”
本来脸色发黑的兰沁听此,诧异道:“没有啊,我昨夜睡得很早。就算被迷晕了也不知道。”
“哦。不过还好,没丢东西就是了,要不然可真就惨了。”安颜拍拍胸口道,一如往日般小巧娇弱。
“也不知丢的什么东西?听说那位客人大动肝火呢!”眉清似是好奇道。
“是啊,是啊,什么东西那么重要啊?总不会是金银财宝罢!”安颜附和着。
“不管是什么,凤歌都应该不会傻到去偷吧,算她活该,替人背了黑锅。呵呵……该去台上表演了。走吧!”眉清恢复冷清提醒安颜,二人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