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迢絮脑海里才渐渐斟至平静,也不再如囚笼困兽般苦苦挣扎,只平静的等待兰沁的归来。
许久以后,天色已黑,才看见兰沁似失魂落魄般回到屋里,连脚步声都变得无力颓废。
看着兰沁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拖着挪不动的双腿一点一点移到自己面前,突地跪在自己面前,迢絮依旧面不改色,只等兰沁主动开口说话。
果然,伴随着啜泣声,兰沁无力的声音响起:“迢絮,我知道我欠你许多,我也知道我很自私,但是,这一次,求你,帮帮我!”
“发生什么事了?”迢絮平静地问道。
兰沁这才细细讲述起来。
原来,她下午被艳红蕖故意支走去选衣料后,又有人来传老鸨的话,让她将衣料拿去和眉清安颜一起商议款式样子等等,虽然觉得奇怪,往日都是一起到服饰司商量的,但是还是抱着衣料去向了眉清和安颜当下所在的一间乐器司。
走到门口,竟然听见有男子声音,听声音,像是眉清与安颜这些日的常客,一位是现任知府刘明达,一位是城内首富王员外,两人正聊得热闹,眉清在一旁弹奏琵琶,安颜沏茶陪话。
“诶,刘大人,听说大皇子,也就是齐王殿下现下还在城中,小弟我是不是该去送些好礼熟络熟络啊?”王员外语气格外谄媚。
刘明达却嗤笑一声:“你若想死,便去吧!”
“这话怎么说?”王员外诧异道。
“难道你没听说?那位大皇子,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而不顾皇室颜面,不顾朝廷议论,坚持要迎娶一个青楼女子当王妃,此番行为只怕是终结了他本就渺茫的继任大统的希望,而一旦他没了太子资格,便只有任由他人宰割的份,且以当朝二皇子的荒诞和大司马尹铸的行事风格,你认为他还能活的长久吗?你现在去巴结他,自是被视为一党,到时必然会被一网打尽。离死期还远吗?”
听到此,王员外已吓得满头大汗,只一个劲的惊呼,好一阵才平复过来,忙握住刘明达的手大声致谢:“多亏刘大人提醒啊,否则小弟这脑袋可就端不长了啊了!”
刘明达得意的嘿嘿几声:“也就是咱们俩好哥俩的关系,我才冒这大险将这番话讲于你听,这私议储君的话,若是让旁人听见了,可是要杀头的。”
“是,是……”王员外忙点头,心里却想着:“好哥俩?若不是我给你送了足够多的钱财帮你打通关系接任那杨源浩的知府之位,你会有这么好心?”
心中虽冷哼连连,王员外面上却依旧谄媚的笑着应和。
门外的兰沁却早已瘫软了下来,“你认为他还能活的长久吗?”
这句话紧紧萦绕在她脑海中散不去,不中用的眼泪早已流了满面,也不管洒落满地的衣料,兰沁只慌忙跑到楼梯角落放声大哭,眼泪却似怎么也流不尽,这时,一道人影出现在兰沁面前,竟是老鸨艳红蕖……
老鸨离去后,兰沁一直在楼梯处坐到天黑,楼里渐渐喧闹了起来,才拖着哭到脱力的身子回到了花魁房。
“迢絮,我知道我有多爱他吗?自他出现后,我的生命里便再没有比他更重要的。可是,我不能为了一时的儿女情长把他逼上绝路啊!我不怕死,可是,他若真的不顾一切娶了我,他便真的没有活路了啊!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残忍?为什么?迢絮,你帮帮我,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说罢,兰沁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一下下,好似冰块碎裂的声音。
迢絮起身扶起兰沁,看着迢絮红肿的眼睛和青紫的额头,缓缓地开口:“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兰沁止住哭声,目光悲伤而镇定:“以他的性子,无论如何都是会带我回都城成亲的。而他要娶我的消息早已传遍,即便突然不娶了,传言只会愈演愈烈。当下之计,只有找一个人代我嫁给他,到时候,大家知道他娶的不是我,不是青楼女子,自然也就推翻了他与青楼女子厮混的传言,那么,他便依旧有继位的可能。而那代嫁的人,须得是信得过的,与青楼不相干的,又有足够才智去帮助他。”
顿了顿,兰沁才犹豫道:“这个人选,迢絮,除了你我想不到别的任何人。我信你,也信你有足够的才智,你一直都只是以我的丫鬟身份出现,认识你的人极少,你若再抹掉脸上的胎记,便不会有人敢指认你是青楼中人。”
目光直视迢絮面上的胎记,兰沁平静道:“你不必惊讶,是的,是蕖妈妈告诉我你这胎记是假的,也是蕖妈妈给我讲了这许多的道理,我不明白蕖妈妈为何会告诉我这些,我也不明白你为何要在脸上画上胎记,但是我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她说的是我现在唯一的出路,我只知道现下只有你能帮我。”
“迢絮,你,愿意帮我吗?”
……
又是城外小湖旁,湖心亭中,兰沁与拓跋嗣正相拥意浓。
一旁小树林中,迢絮与杜超相对而视。
“你的伤还好吗?”杜超好不容易寻到二人独处的机会,忙急切地问。
“已经好了,你放心吧。”迢絮微笑地回答。
看着迢絮久违的微笑,杜超似是又看到了儿时的迢絮般,心情也不由大好:“这些天风头太紧,我跟在大皇子身边一举一动都可能会被传回都中,所以我一直不敢去花蕖楼看望你。好在你现在伤势已好,可以随着兰沁姑娘一起出来,我才有机会见你一面。”
说罢,看了眼湖心亭中相拥的二人,面上明显露出羡慕之意,叹道:“看着他俩这般情深,我日日待在旁边都要被感动了。但愿他二人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
“是吗?”迢絮似是自言自语道,仿佛自从那****答应兰沁代嫁大皇子后,兰沁便将每日当成与拓跋嗣最后的相聚般珍视。
想到这里,迢絮一字一字地清楚道:“分离前最后的时间,当然格外珍贵。”
“为什么?大皇子不是要带兰沁姑娘回京成亲吗?”杜超很是惊讶。
“他是要带兰沁回京,不过最后与他成亲的人,”迢絮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杜超,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