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山直上更无山,天外嶙峋带雪看。见说肃池在高处,玉龙鳞甲不胜寒。——仇圣耦《太白晴雨》
一路行来,不觉已是白雪覆盖的地界了。茫茫的山雪中偶尔露出黑色的坚硬山石,远方似雾似沙的白雪舞动在空中,衬着天上的微云与湛蓝的天幕,格外清新宜人。
宛灵芝一身翠绿,如同雪地里钻出的翠绿嫩芽,为此处雪域带来一丝生机。她站在一处山头上,向远方望去,双眼微闭,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新而冷冽的空气,脸上浮现一抹笑容。
“是此处了。”山风将她乌黑的发丝吹到了眼前,遮蔽了视线,宛灵芝抬手将发丝拂到耳后,双目仍看着半空中的某个地方。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就像她面前一步就是万丈悬崖一般,空无一物。
软底的绣鞋在雪上轻轻踏下,仅轻轻借力人已跃至半空,万丈深渊带着呼呼的可怖风声,似是要将她吞吃入腹!宛灵芝丝毫不惧,纤腰一扭,翠色衣衫在空中划出明丽的光芒,指尖轻轻向前一点,仿佛撞到了一层水幕,层层涟漪向周围荡开。她跃入那涟漪的中心,须臾不见。
穿过那层水幕,宛灵芝稳稳站在了一块汉白玉山石之上。向后方望去,层层云气缭绕着山峦,脚底的山石悬浮在空中,恍若毫无凭依。向上方望去,一道长长的台阶由脚下的山石出发,向上延伸。台阶皆是汉白玉制成,皆漂浮于空中,如磐石般毫不动摇,恍若神迹。那石阶的尽头就是闪耀着万丈神光的降魔宗山门,真个仙家福地也!
刚才穿过的,便是隔绝世俗界凡人与修真界修真者的结界,有灵气的人方能通过。这是修真界所有宗门外都有的结界,造价低廉,方便实用。而山门大阵的范围则更小些。当然现在的修真界,真正还有资本启用山门大阵的宗派只剩下昆仑宫而已。降魔宗的山门大阵早就没有资源支撑了,只能放着做摆设。
不耐烦一步一步向上走上去,宛灵芝单手捏诀,四周的云气飞速的在她脚底聚拢,不消片刻向上升腾的云气便将她托了起来,轻盈且快速的向降魔宗山门飞去。仙人踏云而行,一日遨游四海,不过如是。
可惜这只是山寨版的腾云术而已,持续时间短,消耗相对大,速度还不快。不过,唬人是足够了。
当脚踏白云的翠衫女子轻盈落在汉白玉山门之前时,过往的山风都不由自主为她停留,温柔带着她的发丝在空中舞动,伴随着那一袭如水的轻纱缓缓降落。衣袂飘拂,轻纱缓带,风华绝代,恍若谪仙。
翡翠千瓣莲步摇折射着璀璨的光,耀花了那两个守山弟子的眼。那女子清亮的双眼温和,润泽的唇勾起一抹浅笑道:“宛灵芝如约前来,望告知天机真人。”
穿过山门,入目便是广阔的汉白玉广场。偶尔有身着降魔宗制式黑袍的弟子走过,看到跟在守山弟子身后的宛灵芝,便好奇的打量两眼。宛灵芝回想起第一次见伍陵和那内门弟子的时候,两个人都穿着黑色西装,第一次见安轻眉的时候,她也穿着黑色紧身皮衣。当时还想着为什么降魔宗的人们都那么喜欢黑色,如今看来,原来人家门派校服就是黑色的哇!
离太白大殿还有一段距离,宛灵芝却停下了脚步,望着那巍峨矗立的大殿,不发一言。
“宛姑娘,长老就在太白大殿,请跟我来。”那守山弟子一直低着头不敢再看宛灵芝,见她停下了脚步便不由自主也跟着停下,单手向前指引着宛灵芝看向大殿。
“天机真人在太白大殿?”宛灵芝脚步未动,双目平视,静静的看着前方的大殿,脸上笑容不变。
“是的,长老吩咐过,若宛姑娘前来就迎你去大殿。”守山弟子目光微抬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又飞快的低下了头。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向守山弟子微点了下头,宛灵芝竟轻纱广袖一挥,便在汉白玉地面上席地而坐,双目闭合,如同入定。
“呃?”那弟子愣了片刻,却见宛灵芝神色微冷,嘴唇轻启道:“还不走?”不知怎么,他本能的感到了威胁,最后又惶恐看了那盘膝而坐的女子一眼,便匆匆退去。
见那弟子走了,宛灵芝方才睁眼,纤手一挥,面前的地面上出现了一张琴案,上面摆放着一把玄色的古朴古琴。琴案旁放着镂空的精致香炉,袅袅青烟从香炉中升腾而起,衬着她的眉目更显不食人间烟火。
双手轻轻至于琴上,指尖拨弦。“嗡……”低沉的起弦如同平地里起了一阵旋风,将空气中的灵气搅得躁动不安,恍然间那紧闭大门的太白大殿中,似乎也响起了一声琴音,与宛灵芝指下的琴声相应和。
就在这一瞬,原本躺在太白大殿宝座上等得百无聊赖的天机真人蓦然睁眼,眼中的阴狠光芒藏不住他心中的惊诧与震动。他俯下视线,看向殿下台案上摆放着的暗红古琴,那他多年来费尽力气也没能让它认主,勉为其难只能发挥出其十分之一力量的——凤栖镇魂琴。
此刻它竟琴身微颤,琴弦自己震动了起来。正应和着殿外传来的琴声,一声比一声高亢。天机真人眯了眯眼,他竟能模糊感到凤栖镇魂琴的情绪,就像是,他乡遇故知?
宛灵芝嘴角噙笑,认真的弹奏着乐章,正是《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一人弹奏,两把古琴相和而鸣,声音回荡在整个降魔宗山门。降魔宗弟子皆闻琴声,不明所以的向太白大殿聚拢而来,在远处遥望着那素手弹琴的女子,面面相觑皆目带不解。却不忍发出丝毫声音来打扰这渺渺琴音。安轻眉也在人群之中。她望着那端坐在地,脊梁挺直的女子,神色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