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奕繁,蝶千寻又呆呆地坐回原地发起愣来。其实这一刻的她非常脆弱,她其实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很不舍得奕繁离开。
手心仍残留着奕繁手中传来的温暖,那么的温热,把她内心的冰冷与寒意都驱散了。然后奕繁一走,那股温暖似乎就跟着走了一般,瞬间就又恢复冰冰凉凉的。
蝶千寻无事可做,只能运气调息,静待最好或最坏的结果。期间来回有人给她送来了饭菜和清水,看起来都非常干净可口,想必是奕繁去为她打点了这一切。
她没有任何胃口,所以饭菜都晾在一边动也没动。不知又过了多久,又有人走动的声音。蝶千寻心想,应该是巡逻的狱吏吧,早先也来回走了几遭。
但脚步声却是停在了她的牢房门前,然后定住不动了。蝶千寻慢慢睁开眼睛,抬起头来。
只见一个高大的背影逆光站着,看不清面容。来人应该是位男子,全身裹着黑色的斗篷,可谓是严严实实。
“哪位?”蝶千寻眯着眼想看清楚些,然后一手暗中紧握柳叶短刀,另一手则按在软剑上。若来人是来刺杀自己的杀手,那么她将会出其不意地进行还击。
来人也不急着答话,然后一名狱吏急匆匆地奔来,用钥匙将牢门打开了,然后那个人便走了进去。
蝶千寻甚感奇怪,到底是什么人,竟能让狱吏恭敬地开了门,而且还要神神秘秘地不答话。她禁不住再次握紧了刀剑。
“你……很想知道我是谁?”来人一张嘴便说了这么一句。
蝶千寻一听,顿时大惊,皆因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帝!
“奴婢参见陛下!”蝶千寻下一秒即刻反应过来,从地上起身跪下请安。
“嘘!不要声张。”皇帝却示意蝶千寻免礼而且不要声张,看来他是偷偷来的此地。
“谢陛下。”蝶千寻从地上站起,有些拘谨地看着皇帝。
“来,过来坐下。”皇帝自顾自地在石炕上挑了个地方坐下,然后指意蝶千寻在他旁边坐下。
待蝶千寻坐下后,皇帝这才将风帽脱下,露出了脸。
“今夜朕……不,我是以庆大人的身份来的。”皇帝呵呵轻笑了一句对蝶千寻说道。
蝶千寻一听“庆大人”三个字,顿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忍不住想起了之前皇帝想纳自己为妃的事情来。
“不必拘谨,我现在不是皇帝。”皇帝明显感觉到了蝶千寻的不自然,于是挥挥手示意她不必那么拘谨。
“陛下为何会来此地,是不是奴婢的杀人嫌疑已经解除了?”蝶千寻不管其他,她只是想知道现在外面到底什么情况了。
“如果你的嫌疑解除了,我也就不必偷偷摸摸地来看你了。”皇帝捋捋胡须,叹了口气。
“那陛下……”蝶千寻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一国之君屈尊亲自来天牢探望。
“我知道,嬗儿不是你害的。”良久,皇帝才幽幽说了这么一句。
“陛下明察!奴婢真的没有害过人。”蝶千寻一听,内心暗喜,看来皇帝还不是昏庸无能,至少心眼还是清的。
“我知道,可惜现在的你必须得等机要处的调查,方可脱罪。”皇帝看着蝶千寻道。
“陛下为何如此信任奴婢呢?”蝶千寻一听皇帝话中有话,即刻内心便想起了警钟。难道皇帝内心在想着打自己的主意?
“你脸上的伤疤,当真是假的?”皇帝似乎没听见蝶千寻的问话一般,直直看着蝶千寻的脸。
“奴婢无意欺君犯上,还望陛下原谅!奴婢这么做完全是无奈之举,若不是皇后娘娘步步紧逼,奴婢也无需做到此步。”蝶千寻皱着眉,说着恳求皇帝原谅的话。
“像……太像了…….就算是皱着眉,也一样。”皇帝直勾勾地盯着蝶千寻看,嘴里还一边呢喃着什么。
“什么?”蝶千寻一时没反应过来皇帝在说些什么,可是过了一会儿她便似乎明白皇帝在说什么了。
难不成这老色鬼又是看着她与静太妃相像,从而色心又起,想再度将她收为己有?!
想到这,蝶千寻禁不住浑身打了个冷颤,她实在无法接受一个老得能当自己爹的人做夫君!若皇帝真是这个想法,那今夜他的到访也必是此等原因了!
不知为何,蝶千寻想到此,心里一下充满了对皇帝的满满鄙视与不屑。难怪方才自己喊冤,他居然附和还说相信自己没杀害祁婉嬗,但又不即刻为自己平反,而还要机要处按规办事……她早该想到的,这个老色鬼,就一心想打自己的主意了!
但她没表现在脸上,她轻呼一口气,笑笑道:
“陛下怎么会到天牢探视奴婢?陛下若相信奴婢是清白的又能否为奴婢昭雪冤情?”
皇帝听见蝶千寻的问话,一下从方才的沉思中清醒过来。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道:
“我相信你,也需要证据的支持。今夜到此就是想让你放宽心,只要你没做过,你便无罪。”
“那照陛下的意思,奴婢定会沉冤得雪,很快能从这牢笼中解脱?”蝶千寻忍不住反问猜测皇帝说那话的意思。
“当然。机要处已经抓紧调查,不日便会有结果。对了,之前你我一场相识,还不清楚你的身世家况,可否说与我听听?”皇帝话锋一转,忽然问起蝶千寻的身世来。
“陛下怎么会想知道这个?”蝶千寻有些讶异,早不问迟不问的,现在问她这个做什么。
“我只是想了解,了解。”皇帝也不含糊,看来蝶千寻是非得回答他这个“了解”了。
“奴婢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小时被人收养,后误入青楼成为歌妓。奴婢出身卑微粗俗,怕是会污了陛下双耳。”蝶千寻避重就轻地说了一些,当然误入青楼为妓的事是她杜撰的。
“可怜的孩子,你是被何人收养?那时候又是几岁呢?”皇帝接着又继续问。
“这……我记不清了,收养也只是很短的时间,那养父待我不好,后来我逃跑出来便误入青楼烟花之地了。”蝶千寻不擅长说谎,但此刻却又不得不说,难不成要她将伯牙等一干人的事全说了么,那是不可能的。
“那……你身上可有亲人遗留与你的信物?”皇帝似乎对她的身世是趋之若鹜,兴趣极高。
“没有。”蝶千寻回答得很干脆,而事实上也的确没有。
“唉,罢了。”皇帝听完,只能干叹口气。
“这与奴婢的冤情有关系吗?”蝶千寻实在想不通,这能和自己的案件有任何的关系。
“我是想救你啊……”皇帝看着蝶千寻,意味深长地说道。
“救我……”这下可是把蝶千寻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哪门子的救啊?
“或者我该这么来。”皇帝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一样,从怀中掏出了一幅画卷来。
摊开画卷,就着牢内昏暗的火光,蝶千寻见到画卷上画着一名女子,而再看那女子的容貌,竟与她一模一样!
“这是?”蝶千寻微微有些惊讶,但仍旧猜出了七八分。
“这个就是静儿,你看,你们是不是长得很像。”皇帝抬手轻抚画像上人物的脸庞,脸上与眼神中则充满了温柔溺爱之情。
“是很像,只可惜奴婢并不是画中人。”蝶千寻心底冷笑一声,难不成皇帝接下来是想说,自己就是静太妃转世吧?
“我知道,你不是她,你与她还是有差别的。”皇帝凝望着画卷中巧笑倩兮的佳人,苦笑着说道。
“哦?陛下看出来了?”蝶千寻听皇帝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皇帝还不至于那么昏庸?
“看出来了,你们的气质不一样,脸型、身材也都不一。”皇帝头也不抬地说道。
“那是必然的,奴婢是乡野出身,又怎么能及静太妃的高贵呢。”蝶千寻说。
“非也非也……唉,说到底还是我的错,我的错……”皇帝又一次呢呢喃喃说着话,蝶千寻忍不住愈发皱紧了眉头。
“报,启禀庆大人,外头已是五更天,再不回去怕是会让人发现了。”这时一名简装侍卫走来,轻声向皇帝说道。
“已经这个时候了。”皇帝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他慢慢将画卷卷好,然后仔细用绢布包了,再放回怀中收好。做完这些,他转头对蝶千寻说道:
“放心吧,你不会有事的。还有,虽然你与静儿气质不一,但你们都注定会是朕,最心爱的女人。”皇帝说完,轻轻笑了一下,然后裹起衣领,戴好风帽,随那侍卫走了。
蝶千寻呆了一呆,这才反应过来方才皇帝说的话怎么越听越觉得别扭。什么叫“都是他最心爱的女人”??这句话就足以让蝶千寻冷颤打得够呛了,她才不要做皇帝最心爱的女人呢!
难道,难道……皇帝真的要继续纳她为妃?这就是皇帝对她说的保管没事的结果?
蝶千寻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也难怪的,皇帝今夜的奇怪言行就不难看出他的意图来。难不成皇帝是在提前给自己暗示,要准备好接受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蝶千寻不敢继续想下去了,那怎么可以,她可不要才刚出了狼窝,又要再进一次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