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掰过阿弟的身子,问:“不是说阿哥在铁匠铺子里找了份营生么,现在还在那儿干活么。”
阿弟嘴里塞满了吃食,囫囵地说:“从阿姐离家,阿哥几乎连话都不和我说了,现在可凶了,走在街上,孩子们都怕他,他还有好些个朋友,阿娘说都是陪着他歪毛淘气的。”
我的阿哥,离家两年,还是那个曾经在酒肆里为了两个老钱,能挨人打,还护着我的阿哥么?两年啊,阿娘和阿弟能吃饱饭了,我变了,阿哥变。也许许多东西都变了。
看着阿弟埋头吃得极香,我欣慰地笑了,侧过脸对诸葛公子道谢:“公子的恩惠,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诸葛公子笑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顺手就办了,倒也不是大事。只是,你可想给家里写个信,让你阿弟一并带了去,多少你的话,你阿哥也许会听的。”
是,如果阿哥知道我在府里过得不算太坏,阿哥是不是就能安心下来,在这荆州城里,安安稳稳地做个百姓,可以平安哪。
我点点头,“一并也打点些东西捎回去,我且去打点速速就回。”
公子点头答应了。
匆匆忙忙回了我们的院子,开笼倒箱子找东西,阿奴捂着嘴在旁边笑道:“忙慌慌地去,忙慌慌地回,怎么,打算打点了私奔了去。”
我一回头,在她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死丫头,胡说什么,诸葛公子带了我阿弟来了。”
听说我阿弟来了,大家伙儿都为我高兴,这个送件衣裳,那个送双鞋,日常我们也有银钱偷偷送回家去,可这衣裳鞋袜,东西又多,看着又扎眼,等闲也不得机会往外送,今天有机会,只一会儿的功夫,竟然打点起了四个包袱。我为难地看看这几个大包裹,这夹带?搬家?
阿奴看出我的心思,撇撇嘴,“你且拿着,行不行那是在诸葛公子。”
我又匆匆提笔,写了封短信,劝了哥哥不要从军,上写着千,下坠着万。衣裳包裹打点到了一起,阿奴陪着我一起提着包裹,往外院诸葛公子的住处去。
当诸葛公子看到我们提着四个大包袱进门,一脸的惊诧。他呆呆地看看我,问道:“都送走。”
我坚定地点点头。
他心有不甘,又转头看看阿奴,又问了一遍:“都送走。”
阿奴坚定地点点头,肯定地说:“都带走。”
诸葛公子看看包袱,咬了咬牙,唤来了仆人,嘱咐了两句。
“你们姐弟俩也话别吧,我早些送他回去,回头还能赶得上关府门”
知道自己要走了,阿弟的眼泪在眼眶里含着,看得出他在极力地忍着,我帮阿弟的把头发放了下来,细细地给他又打起辫子,我梳得很仔细,惟恐弄疼了他,阿弟很乖,坐在前面,背对着我,他的肩头一耸一耸,我静静地和他说话:“你现在已经是大孩子了,回到家,要多给阿娘干活,带好阿妹,阿娘和阿妹身子不好,你要像个男儿,不让她们受冷受饿了。受了欺负,不要和人争斗,咱们阿弟再长大些,就没人敢欺负阿弟了,也没人敢再欺负阿姐了。。。。。”
我的眼泪扑哧哧地掉下来,说到后来,音调哽咽,连声音也渐渐小下去了。阿奴绞了帕子给我,我仔细地又帮阿弟擦了擦他油汪汪的小嘴,洗干净了他的小脸。阿弟扑在我怀里,久久不肯放开手。
马厩里,诸葛公子已经打点妥当,两个包袱夹在腋下,一个在身后的马背上被斗篷遮住了,最后一个,实在没地方安置了,竟摘了走兽壶中的箭,塞进了一个包袱,我和阿奴都忍不住捂嘴偷笑,诸葛公子远远飘给我们一个大白眼,带着仆人和阿弟走进了黑暗里。
我和阿奴拉着手,静静地在黑暗中的刺史府里走着,“阿奴,我阿哥想要从军。”
“你不愿你阿哥去?”阿奴试探着问我。我摇摇头,“我阿哥如今有份打铁的营生,我只愿他安安稳稳的,有个进项,以后娶上一房媳妇。”
“哈哈哈”阿奴的笑容划破了夜色,“阿宁,你以为你阿哥做个铁匠就能自保了么?你以为以咱们在府中当歌伎,就能保得你阿娘,阿弟他们衣食无忧了吗?”
她轻轻地拉了我的手:“阿宁,别傻了,你阿哥投不投军,不是你能左右的,依我看,随着你阿哥的性子吧。”
我默默无语,身后府门上忽然一阵人仰马嘶,脚步凌乱,几个老妈妈小跑着直奔内宅们上,“不好了,不好了,清夫人动了胎气了。”
人的际遇,往往在一瞬间就能翻天覆地。高祖芒砀山斩蛇之时,肯定不曾料到后有大汉五百年的江山,宣帝在牢狱之中,定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庙堂之缘。
清姐姐身上就是如此,回去探了一次家,见了重病的母亲,回来路上就心绪不宁,动了胎气。州牧大人已经是望五之年了,如今清夫人骤然有孕,老来得子的喜悦,让州牧大人看待清姐姐一如眼珠子一般。
未己,去往袁术大人处的说客也回来了,凭着三寸不烂舌,一张伶俐嘴,把粮食的数量减到了十二万石,这让州牧大人越发觉得清姐姐的这个孩子是个贵子,没几天,清姐姐身边就前呼后拥,仆妇数量几乎要和蔡夫人等同。
前线之危既解,蔡夫人又请准了使君,为清姐姐额外添了大夫在身边服侍,为防清姐姐忧虑,连她重病的母亲身边,都派了大夫伺候。蔡夫人一并连两位小少爷的上学的事儿也操心到了,延请了荆州两位有名的老儒来授课,还在军中请了一位武艺出众的军士,教习枪棒。
江陵城里对蔡夫人的风评一下子就改了风向,无不称颂夫人大家气魄,气度恢宏,虑事周到。蔡夫人开宴,邀请城中官眷,如今可不会再有人不来了。
给使君和蔡夫人的婚事补办宴会的事儿也提上了日程,袁术军撤尽,荆州的文武都从江夏返回,这一宴格外热闹,一为贺喜,二有庆功的意思。连公子琦都被使君专程派了少府史召了回来。
从那日诸葛公子接了我阿弟来府,第二日,他就押着钱粮出城去了,我也没有机会细问他家中的事情,实在等不及,前些日也央了老妈妈去家里打探,也不曾见到阿哥,阿娘只满口称好,也不知真实情形。
真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家里就这么几个人,也闹了几个主意。这刺史府里就更热闹了,公子琦回了府,对使君大婚的事儿并不过问,连那日蔡夫人的父亲蔡讽到来,州牧大人带着阖府文武接出城外一里,公子仍是在家,携着好友共醉。
倒是他的几位好友倒还是极好的,日日陪着他饮宴作乐,蒯祺公子更是在自己家中,摆了几次酒宴,特请了长公子,又遍邀江陵城下名士和文人才俊,一群人唱喝清谈,倒也十分得过。
少年未识滋味,却是新赋强作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