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牧大人与蔡夫人的婚礼轰轰烈烈地举行了,江陵城里大宴三天,军士百姓发给瓶酒方肉,这一场轰动实在是荆州从未有过的盛事。使君依着宗室聘妇之礼,补给蔡家黄金两百斤作为聘礼,送聘那日,十几乘大车,由五百军士押着浩浩荡荡出城,引得万人争看。
这喜事闹了几日,终究还是消停了下来,待三日之后,刺史府的仆妇下人都累得人仰马翻了。连日的大宴,我们一刻也没有停过,简直都累得散架了,回到我们的小院,这些日子,我们都没怎么在屋子里好好待待,就是睡个觉,也不能睡足时辰。我们的小院子,此刻看来真的是亲切无比。
师傅放了我们五天假,头两天我和阿奴躺着,连饭都不愿起来吃。采薇和馨兰倒是还是如常起坐,按时起,按时吃,看得我们佩服不已。
日头都出来老高了,我和阿奴还在铺上躺着,阿奴裹着被子,从被子里伸出腿踢踢我,“阿宁,起吧。”
我拉高被子蒙住了头,嘴里发出了含混的呜呜声,表示抗议。阿奴又伸出脚,在我被子上轻轻的摩擦,见我没有动静,一用力,把冰凉的脚伸进了我的热被窝。我冷的一哆嗦,一脚狠狠地把她的蹄子踢了出去,阿奴咯咯咯地笑个不停,我的睡意完全被她搅了。
正在我在床上赖着的时候,采薇和馨兰进来了,采薇提着一罐子粥,馨兰小心翼翼地端着两个碟子,一碟子乳酪小勃勃,一碟子小馒首,看到我们这一屋子还在铺上懒着,索性就把食物搁到桌上,把窗户全都打开了,已经是夏天了,这大日头照进屋子,谁都躺不住了。
阿奴嘟嘟囔囔从床上下来去洗漱,我还在床上发着晕。馨兰催着我:“快起来吃吧,我可是好容易讨来一碟乳酪小饽饽,回头又抢没了。”
缘儿也起来了,靠到桌边瞅了瞅,也不漱口了,抓了一个小勃勃就放到嘴里,“可把人累死了,这多少吃食都补不回来啊。我可想死这屋子了,就愿在屋里呆着。才不出去哪。”
我穿着中衣,摇摇晃晃地下了床,挨到桌边,拿碗咕咚咕咚喝了一碗凉水,实在是醒不过来,灌些凉水进去,容易清醒点。
刚喝了一半,阿奴从外头被人狠狠地推了进来,阿奴简直是被人扔进来的,进屋后还跌了一个大跟头。我吃了一惊,难道还在做梦么?
外头接着进来七八个婆子,一下子就把屋子塞满了。我们都惊呆了,珩儿还在铺上,她呆呆地睡在铺上看着她们。
为首的一个婆子,年纪已经四十上下,体格粗壮。进屋来,也不多话,冷冷地:“我们奉了蔡夫人的命,查一处赃物,现在要检抄你们的屋子,姑娘们,请吧,外头院子里,委屈一会儿。”
我们十来个人被婆子们押着到了院子里,我和珩儿等人还穿着中衣,连个大衣服都没有,珩儿被从床上拖下来,想往一边取个衣裳,被身边的老妈妈看见了,举起了巴掌,狠狠地给了一个巴掌。珩儿一下子被打懵了,跳起来,就往老妈妈去了,采薇眼明手快,下死劲扳住了珩儿的肩头,拖着她去了院子里。
老妈妈们翻箱倒柜一会儿,就把我们的屋子翻得插不进脚了。
她们翻完了,为首的婆子出来,吩咐院外看守我们的婆子把我们押起来。
我们被押到了内宅中厨下的一个柴房,地上都是土,檐上蛛网密布,进了柴房,我们又不敢坐下,这么脏的地儿,一会儿免不了招老鼠。
有人偷偷地哭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啊。。。。。。到底怎么了。”
阿奴刚才的一跤擦伤了脸,正在生气中,听了这哭声,喝着她:“你哭,哭能出去么。”
我和珩儿还有缘儿还都穿着中衣,散着头发,也没有洁面,也没有梳洗,说不出的狼狈。不知道站了多久,足足有了两三个时辰,我从早上开始就喝了半碗凉水,此刻已经觉得牙冠打颤,身子发软了。
柴房的门呼啦一响,早上的几个老妈妈进来了。冷冷地声音:“几位姑娘,请吧,夫人正堂上等你们哪。”
第一次入内宅的正堂,不想是这么不堪的境况,我穿着中衣,披散着头发,被人带进了正堂。蔡夫人居中而坐,身后站着黄姑娘,两边忻夫人和清夫人一左一右,蔡夫人声音低沉:“莫夫人怎么还不来。”一旁的一个小丫头回禀,+“莫夫人说,三公子苦恼不愿吃饭,她且看了公子吃饭才来哪。”蔡夫人狠狠地看了丫头一眼,看得小丫头一哆嗦。
蔡夫人也不理她,向身边的一个老妈妈问,“都抄出些什么?”
老妈妈恭恭敬敬地回答:“不少银钱,首饰,可是这么好的倒是没有。”
从早上到现在,我如坠云里,今天这场难堪简直是无罔之灾,到这会儿,还是泛着糊涂。
黄姑娘捧出一个黑漆匣子,我的脑袋“嗡”地一声,这不是前些日子公子刘琦让我转交的匣子么,怎么,怎么落在这里。
匣子打开,我的呼吸一下子都紧了,盒子打开,里面文采辉煌,光华灿烂,里面是一对赤金玳瑁翠钿。
虽然进了刺史府这么多年,也见夫人们带过不少的好首饰,可是这么精致的首饰,我还是第一次见。我看了一眼缘儿,缘儿显然也被震惊了。
蔡夫人冷冷地扫过我们,“这是你们谁的,若自己出首了,我还能留你们一条命,这东西可是咱们府里也不多的,这可是内宫之物,你们是这府中的家伎,却盗卖主家,真真的是胆大包天了。”
我低着头,内里五味陈杂,缘儿终究还是受了公子的赏,我不知道,公子的这份“好意”到底是害她,还是善待她。而这结果,却是把她送到了内宅的大堂上,被人当作犯人押在这儿。
“你们不说,难道就以为我查不出来了吗?”蔡夫人转头对着婆子吩咐了几句。过了一会儿,几个婆子又押着一个中年女人上来了。
我侧眼一看,是平日里给我们捎带东西的妈妈。我的心不断地往下沉,往下沉。这妈妈双手被剪,反绑在身后。看着是挨了打的样子,身上不少血道子。
蔡夫人的声音透着阴沉:“段婆子,现在人都押在这里,我给你个机会把人给我指出来。我可以饶了你这条贱命。”
段妈妈磕头如捣蒜:“夫人饶命,夫人饶命,这东西是府里传递出来的,是到底是哪位姑娘,我实在记不得了。”
上头黄姑娘冷冷地一笑:“段妈妈,你这偷盗府中宝物,拿去赌钱的事儿罪名可是不小。你可不是一个人,你的两个儿子还在这刺史府里当着差哪,你若认不出来,夫人可就认这东西是你两个儿子偷的了。”
堂上一片死静了,段妈妈侧过脸,看了我们,眼神飘过我,飘过采薇。段妈妈看了我们好半晌:“夫人,这东西。。。。。。是馨兰姑娘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