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虽然已经过了端午佳节,更正值伏天,但是今天却是难得的好天气,更兼前几日因为下了几下大场,所以空气显得格外的清新,更夹杂着沁人心脾的青草芬芳与泥土的气息。
康熙并没有带着黛玉与弘昼他们几个皇孙往城中去逛,而且如果是在城中逛,弘昼他们这几个皇孙反而不会这么兴致勃勃,只因对于他们这些皇孙阿哥来说,除了那八大胡同之外,恐怕京城的那些个旮旯不会有比他们更熟的。便是弘暾,即便因着从小病弱,但是胤祥也经常带着他在京城的大街上散步,偶尔也到了一个酒楼瓦肆中去,所以康熙只是带了他们往京郊散心。
说起京城郊外这些个地方,事实上康熙除了春秋两次的狩猎之外,也没有来过几次,而且每次都是来去匆匆,更没有好好逛过。所以这次来京郊散心,其实康熙自己也是图个新鲜。
虽然同属京城,但是京郊跟城里相比,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这里不但没有京城的繁华不说,便是酒楼京不怎么寻得见,只在大约走了近半个时辰的路,才瞧见一家简单的茶楼。于是,康熙便领头一起去那茶楼歇脚。
这茶楼并没有什么名字,只是简单的两层竹楼,上层是供客人歇脚喝茶的地方,下面则是厨房,一个收拾的干净利落的中年妇女,也就是所谓的茶板老板娘在那里忙碌着,茶楼内也没什么特别的装饰,只在墙壁上挂了几张不值钱的画,桌子上摆了一个水瓶儿,瓶中养了几枝不知名的野花,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康熙虽然也下过几次江南,到过一些农村野店,只不过这般简单清雅的荒村野店还是第一次见到。
弘暾极肖其父,更喜舞文弄墨,再加上因着长年卧病在床,所以也养成了手不释卷的习惯,肚子的墨水极多,身上也自带着几分文人的书卷味。瞧了这等摆设,不禁赞道:“我鲜少出门,这等地方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这里的摆设虽然简单,倒极清雅,莫非这茶楼的老板还是一个读书人?”
弘鼎听了,却是不以为然,而且他关注的地方与弘暾更是不一样,因此他听了这话,只道:“这荒郊野外的,鲜有人至,怎么竟是将店开在此处?若是一月都无人前来,还不亏死?”
说着,便把目光瞧向黛玉,似乎想要黛玉也跟着发表下意见。
而康熙自然也是瞧见了弘鼎的目光,因此不禁有些讶异,他是知道这几日来弘鼎一直往弘昼处跑,而黛玉亦在那里照料弘昼,因此两人势必有些交集,只是不知道这弘鼎一直盯着黛玉作甚,莫非也如弘暟一般,瞧中了黛玉?不过瞧他那样子,偏又是不像。于是康熙便也把目光看向黛玉,眼中似有询问之意。
而黛玉自然也感觉到了弘鼎与康熙的目光,因此心中不由得暗叹,于是便只得开口说道:“这话虽有道理,但叫我瞧来,开在这里也是有好处,此处虽然鲜有人至,但是去往蒙古并西部的客商都要往来此处,若是此处没有这么一家歇脚的地方,远的不说,便是我们这一行人,起码也得再走个三五十里的路程才能找到一家客店歇脚。”
弘鼎听了这话,似觉有理,因此便也不再言语,只把目光瞧着自己的鞋面儿,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而康熙听了黛玉这话,便知道了弘鼎一直盯着黛玉原由,因此心中忍不住暗笑,他还道弘鼎如弘历弘暟一般早早开了窍,却哪知道还是这般,整个脑子里除了那一把金算盘,再容不下其他。不过这也让康熙略略省心,虽然他一心想要黛玉作孙媳妇,但是到底还没定下来,若是他那些个皇孙还是因此个个都瞧中了黛玉,那么他反倒要思量这个决定对不对了。
而黛玉也没有想过弘鼎的这一无意之举使得自己逃过了一大劫,反而心中因着弘鼎的这一举动而苦笑不止。
正说着话,那茶楼的老板娘便端了一壶茶上来,口中笑着说道:“几位客官,这荒村野店的,没有什么好茶水招待,这是小妇人自己家晒制的花茶,几位客官且尝尝。”
弘曣一早便发现这茶楼除了这老板娘之外,竟是没有其他人,于是便忍不住开口问道:“老板娘,怎么这店里竟是没有一个伙计,你一个人又要烧茶水,又要端来端去,收拾这收拾那,竟不累么?怎么也不见你家人来帮帮你?”
那老板娘听了弘曣这话,又早瞧见康熙一行人衣着不俗,知道康熙等人只是来这附近踏青,所以并不知人世间疾苦,于是便笑道:“小妇人这店里常年也没多少生意,若是请了伙计,反倒怕是难以持久下去。至于小妇人的家人,唉,说来也是小妇人命苦,小妇人的丈夫早些年便去世,只留下了一个儿子,如今亦是随军出征,我在家中左也盼右也盼的,索性便在此处开个小茶楼,他们大军若是回京,定要经过此处,我也好一早便见到儿子。”
听了这老板娘的话,康熙便知这老板娘的儿子定是随胤祯出征的其中一名军士,而胤祯出征的西宁乃是困苦之地,又地处高原,空气稀薄,听说有不少军士因为不惯气候而相继病倒死去,也不知道这老板娘的儿子在不在其中,就怕到头来,等来等去,等到的终是一场空。
因此康熙听了老板娘的话,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弘曣也知道一些内情,更深悔自己挑起了话头,于是便掩了口,不再言语。
黛玉素来聪敏,再说她作为一个魂魄游荡世间数百年的时间,其中见过了多少生死离别,因此瞧见康熙如此形状,便猜到其中原由,因此一直之间也是有些沉默了。
而那老板娘并不知道这其中因由,只道是康熙等人同情于她,因此只是笑了笑,便拿着托盘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