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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陆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这句话现在用在紫苏的身上,似乎都算是轻的——

紫苏揉着肚子,苍白的小脸儿皱成一团。因为饥饿引起的中脘①疼痛,让紫苏的鼻尖瞬间有了一层晶莹的汗珠。

这个身体……也难免太弱了吧?看着情况,还有前世西医里说的胃炎?

想到这里,紫苏不禁更加皱紧眉头。同时也双手捂住中脘部,弯下了腰。

这点疼痛就让躯壳不堪重负,这跟前世紫苏的耐受力比,真是差了不止一点儿半点。同时还这么的虚弱……

不过也没事,只要有命在,早晚都会被她调理好的,自己是中医呐。紫苏自我安慰地想。

“姑娘,你没事吧?”紫苏的上方,响起了关切的男音。只见男人笑得像一只大尾巴狼,不过依旧是只好看的大尾巴狼。

像是,卖萌的阿拉斯加?或者,是哈士奇?紫苏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在下不才,虽为带下医,倒也会治它证。”说罢,便伸出两只手,一直托着紫苏右手腕和手掌,另一只手,伸出三指按在了紫苏的寸关尺②上。

因为紫苏沉浸在这只大尾巴狼到底像什么狗的思考中,没有来得及阻止。

待紫苏想起来她应该甩开这第一次见面,就用“诊病”来套近乎,接触女生肌肤的男人,却看见男人修长的手指,呆住了。

从来没想到,一个男人的手指,也可以这么好看。

白皙,修长,虽然看得出来,最近他是个劳动者,手指上有一层薄茧,甚至虎口的地方,有几条微不可见的伤疤,藏在了厚厚的茧子之下,可依旧不能影响他的整体美感。

托住自己的手腕的左手更是软绵如锦,温润的感觉,让在前世没跟男子接近过的紫苏,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连带着,对男人的靠近和肢体接触,没了半点反抗了。

男人看见紫苏呆呆的神情,微微地皱了皱眉,而后,就转变成一副深思的模样。

大概是吟唱一首四律的时间,男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甚至,脸色有些苍白。

“姑娘胃气虚弱,正气不足,看这脉象,应该是多日未进食所致。”

说罢,男人顿了顿,脸上的神情有一丝说不清的意味。

“姑娘,之前是不是有过月事之时,淋雨或者落水?”男人好看的侧脸,突然转过来,很认真地看着紫苏,面上的神情,也变得越来越严肃。

额……月事淋雨落水?这个确实是有够惨的了,可是,我才刚刚接管这具身体啊!而且还没找到前任主人的记忆呐!

“都格式化了,我哪里知道?”紫苏顺口嘟念道。

“嗯?你说什么?”男人声音把紫苏拉回现实。

“没……没什么。”紫苏心虚地回答,又顺口胡诌道:“我之前……好像有大病过一场,具体的事情,已经记不清了……”紫苏在刚刚,细细地感受了一下这部身体的体质。虽然上一世自己一直都是健健康康的,但是从小就酷爱中医,按照她所掌握的医学知识,推测出这身体的主人,之前一定是得过一场大病。

甚至,就是因此而丧命的。

男人托住紫苏右手的手指微微地抖了一下,轻得男人自己都没有察觉。

只是又换了紫苏的左手,继续寸关尺的细细地把脉。

而后,男人脸上的神色放松了下来,却多了疑惑——

“没有关格③啊……那格……什么的到底是什么?”

紫苏听到男人的这句话,一脸黑线——大哥,我现在虽然病怏怏的,但也是有命在的,能说话能走路的,你不至于再咒我得那么严重的病吧?

暗中翻了个白眼,便甩开男人还在拖着自己左手的手指。

不想,用力过猛了,只觉的眼前一黑,身子就软了下去,不受控制的,要向大地来一个亲密接触。

“天啊,不要啊,就这小身板,这么直挺挺地摔下去,不死也是个残废啊!”紫苏悲催地想。

突然,紫苏感觉有一只强有力的臂弯,接住了自己,让自己慢慢地落地。又有一只手,在慢慢地掐着她的人中,酸痛中,紫苏的意识也慢慢地恢复到清晰。

“姑娘,喝口吧。”一只葫芦被递到紫苏的眼前。

紫苏二话不说,拔下葫芦塞子,咕咚咕咚地就灌下了好多。

有淡淡药香稍凉微甜的液体,像上好的灵丹妙药,顺着紫苏的吞咽,滋润着她干凅多日的机体。此时此刻的紫苏,觉得她双手捧的是玉皇大帝的夜光杯,喝的是里面的琼浆玉液。

慢慢的,紫苏觉得自己有了点力气。

“这是什么?”紫苏喝饱了,摸了摸嘴,问道。

“米酿,搀上刚刚路过泉眼里的山泉水。”拥有狐狸眼的男人,突然笑得跟狐狸一样的坏。

“唔,喝起来不错!”紫苏把葫芦递给男人,同时看到了男人脸上的坏笑,突然变成惊讶。

“谢谢你。”紫苏继续说道。

这时,男人已经惊讶地挑起双眉,像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的似得。突然间,男人睁大了眼睛,像是要她脸上每一颗绒毛都看清似得。

紫苏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都是以一种很暧昧的姿势,躺在男人的臂弯里,半个身子靠在男人的胸膛上。下意识,紫苏就要远离,结果无力感从躯干传到了四肢,她根本就没有力气站起来。

“不要动”男人环住紫苏的胳膊紧了紧,“你还没有完全恢复。”

“噢。”紫苏转头看着紧紧咂在自己单薄的肩膀上的胳膊,问道:“难道这一晚上,我们就这么待在这里了?”

男人低头不语,另一只闲下来的手却拾起紫苏的一只小手,认真地理顺起来。

开始紫苏还僵硬的肌肉,对这个来历不明不知是否良善的男人的动作,打十二分的警惕。可过了一会儿,紫苏就认识到,这是推拿的一种方法,通过按压理顺掌心的一些穴位,达到治病或者保健的目的。

唔,也不是一个孟浪子弟嘛,至少,没有接着推拿的理由,上下其手。

不知是自己太累了,还是男人理顺的太舒服了,一会儿的功夫,紫苏就感觉自己瞌睡虫上脑,慢慢的,合上眼睛,一副要睡着了的架势。

这时候,耳边响起了轻轻的声音:“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紫苏……”

“哪两个字?”

“紫苏的紫,紫苏的苏……”顿了顿,紫苏又响起她那虚无缥缈的声音:“箩筐里,卵圆形,紫色叶,菱形茎,那植物的名字就是我的名……”

“你认得药?”男人的声音一下子提起来了。

“认得……”

“那你认得我吗?”

“认得……”

男人听了这两个字以后,就要嫌弃的抬胳膊把紫苏扔到一边儿去。可看到紫苏苍白的小脸儿,又生了恻隐之心,生生的把刚刚的厌恶盖了过去。

“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男人随口问道。

“刚刚……”

“我叫什么名字?”

“不知……”

“我叫陆商。”男人不知怎么,听到不知两个字以后,心里就莫名的火大,急急地就吐出这四个字,可现在心里又有一丝的懊悔。

自己,不是一直希望自己从她的脑海里消失吗?可现在真的消失了,却又有了这样的情绪。

一时间,男人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自己。

“陆商……”简单的两个字,没缘由的,掉在了紫苏的心里,激起不小的波澜。心房里,像是点亮了一柄蜡烛,照亮了原本黑暗的空间,一丝丝的暖意,温暖了原本是冰冷的地方。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像是洪水一般,涌入了紫苏的意识,紫苏想抓住它,看清楚那是什么,却怎么努力,也抓不到。

一下子,她变成了拿着一柄蜡烛,站在黑暗里,追逐着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小女孩儿,女孩的身量,比现在小得多,身体却没有现在这样的薄弱。

小女孩儿在追啊追啊追,却总也追不上,可心中,一直都有“无论有多难,我一定要追上它”的信念。

扑通,小女孩儿跌倒了。

她站了起来,还要往前追,却发现她要追的东西不见了。

眼前,变成了一片桃树林。

粉红色的桃花瓣儿漫天飞舞着,空气中,散漫了桃花粉的香气,地上,落满了厚厚一层,粉红色的花瓣儿,踩上去,软软的,像是花瓣儿铺成的地毯一般。

女孩儿信步向前走去,仿佛,这里就是她家的后花园。

桃林深处,最大的那棵桃树下,站着一男一女的两个小人儿。

女孩儿,真是自己,而那男儿,虽然看不清脸,可心里的感觉,却是极其熟悉的。

只见他们互相交换着什么,仔细看上去,男孩儿给女孩儿的,是一只玉扳指,女孩儿给男孩儿的,是一把金钥匙。

看他们郑重又认真的表情,仿佛他们交换的,是彼此的一生。

交换完罢,男孩儿和女孩儿便手牵着手,一起去树林更深处玩儿去了。

女孩儿不禁沉浸在这幅美好的画面里,她能感觉到,自己此时此刻的心,和女孩儿的心一样,温暖柔软。

可这时候,画面一转,一切都变成了一副阴森恐怖的景象。

悬崖边上,一个满脸讥讽的女人,和一个神情恶毒,比自己稍大一点儿的女孩儿,在用着世上最侮辱话语骂着自己。

渐渐的,由两个女人,变成了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一群……

画面中的自己,挂在了悬崖边上,仅仅依靠被树枝挂住的衣服,来维持自己不掉下去。悬崖下,荆棘丛生,毒虫漫布。

而这一群女人,就这样围观着,指点着,谩骂着,甚至还有人在拿石子砸她。

自己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不管来自悬崖上的谩骂和石子,努力地想要勾住悬崖的边的那块岩石,努力地想要爬上去。

人群的缝隙中,自己看见了那熟悉的男孩儿,就站在不远的地方。

男孩儿温暖的笑着,朝自己伸出双手。

那一瞬间,自己和画面上的女孩儿合为一体。

女孩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因为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候,有王子从天而降,来救自己。

可为什么,温暖的笑容,在拉住自己双手的那一瞬间,变成了狰狞,阴毒的笑容!

为什么,在拉住我,让我全身的重量都在你的手上时,要放手!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注释:

①中脘:经穴名。穴在胃体中部,故名。

②寸关尺:中医脉学术语,号脉时需要按上这三个地方。位置在手腕上。

③关格:是指由于脾肾阴阳衰惫,气化不利,湿浊毒邪犯胃而致的以小便不通与呕吐并见为临床特征的一种危重病证。(总而言之,诊断出此病就离死神不远了——紫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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