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南蛮刺客一事后,漪澜殿就越发成为这后-宫最得眼的地方。李睿以救驾有功之名不仅大大赏赐了从家,而且从竹还因此顶上了空缺已久的大理寺少卿之位,坐上这天下刑察的第二把交椅。唐钰芹自是因母家而荣,李睿宿在漪澜殿的次数更比以往增加了许多,即便他们两个在殿中并无任何实际的交流。唐钰芹始终不能认可李睿所谓的计划,因为他的方式太过可怕,太过冷血。
是日,唐钰芹醒来已是正午,帐中龙筵香郁细雾弥漫,刹那间竟有些恍惚。唐钰芹懒懒地唤了声,“秋鸾。”且看秋鸾带领端着洗漱盆舆的宫女缓缓移入内室,“美人,你醒了?”唐钰芹不知是不是睡了太久,意识微微些许混沌,她皱着眉头接过茶水,轻漱吐入盆中。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秋鸾低首将唐钰芹扶下床,恭声答道:“回美人的话,现在是午时一刻”“午时一刻?我竟睡了这么久吗?”唐钰芹坐在梳妆台前翻着宝饰盒,比对着今日的打扮。秋鸾哧的一笑,口中答道:“皇上体恤美人,所以让守在外面的宫人都不要吵醒美人。”唐钰芹突的眉毛一跳,敷衍的呵呵一笑。为什么她几乎每日都要睡到正午?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李睿赏赐的熏香—龙筵香。
自从李睿频繁留宿在漪澜殿后,整个漪澜殿中都充斥着这个令人倦态的龙筵香香气,要知道唐钰芹平生最讨厌的熏香便是龙筵香,可这偏偏是李睿最喜欢的!唐钰芹无奈地按住发疼的太阳穴,看来她和李睿果然不是一路人。
“美人,孙宝林求见。”小海子轻声入内,唐钰芹挽一挽刚梳好的云鬓,“嗯”了一声便走出内室。
孙宝林着一身桃红色的轻纱,配上淡粉荷花式样的裙子缓步进殿,“妹妹给姐姐请安。”唐钰芹淡淡地摆摆手,说道:“妹妹不必如此多礼,过来坐吧。”孙宝林答应了一声,便欢步上阶,坐在了唐钰芹的右近侧,“姐姐是刚起吗?”
唐钰芹端起桌上的茶轻抿了一口,点点头,“怎么?我很明显是刚睡起吗?”孙宝林害羞一笑,徐徐说道:“没有,妹妹只是看姐姐有些恍惚,所以才这么说的。”唐钰芹以手靠在白玉垫上,闲闲说道:“余宝林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孙宝林眼骨碌一转,笑意嫣然地答道:“呵呵,余姐姐宫里有些忙所以没来,妹妹今日正好无事就思量着来找姐姐说说话。”唐钰芹“哦”了一声,继续说道:“最近宫里可有什么趣闻吗?”孙宝林来了兴致,马上接口道:“要说趣闻呐,倒没有些什么。不过姐姐可听说过,魏皇子生病了?”“寄养在景阳殿的那位皇子?”唐钰芹猛然想起上次丽美人和她提过的,寄养在宫中的李睿过世大哥魏王的孩子,“他好好的怎么突然生病了?”
孙宝林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前日夜里起风,可能着了凉。不过由皇后娘娘照顾,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说到这,唐钰芹心中就一阵苦笑,皇后不仅把持着内宫,手里还握着这个很有可能被立为太子的魏皇子,要想扳倒她,可谓是一场难打的仗。
“姐姐,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孙宝林好奇地望着发呆的唐钰芹,用手轻碰了下她的手。唐钰芹连忙回过神,讪讪地笑道:“哦,没有没有,没什么。”孙宝林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茶,撮了一小口,停了停,又再撮了一小口,看着唐钰芹欲言又止。唐钰芹开口直说:“妹妹有什么话就说吧。”
孙宝林略一踌躇,半响才低声说道:“姐姐可知道,今早恭才人晋封成七品婕妤了?”恭才人?!李睿昨晚不是在自己这里留宿的吗?怎么会忽然册封了恭才人?唐钰芹眯起眼睛,微微思忖,良久才轻启朱唇,“嗯,皇上本来就挺喜欢她的,这不奇怪。”孙宝林嘟起嘴,不满说道:“她昨日并无侍寝,但皇上还是晋封她了,这不合规矩啊。”
唐钰芹立马冷声说道:“这后-宫本就是皇上的,皇上爱册封谁就册封谁,皇上的话才是所谓的规矩,妹妹难道不明白吗?”孙宝林有点尴尬于唐钰芹的正色,扯了扯嘴角一笑,“妹妹知道,只是,只是……”“只是什么?”唐钰芹看着她难以启齿的样子,疑惑地问道。
“妹妹自入宫这半年来,除了之前在太后娘娘的寿宴上见过皇上,就再没有见过皇上了,而恭婕妤,熙御女,甚至是比妹妹身份还微低的明御女都见着了皇上。姐姐如今这么受宠,所以妹妹今日来,是思量了很久才,才……”孙宝林娇羞地低下头,掖着自己的裙摆。唐钰芹隐约明白她语中深意,这话说的不就是想让她帮忙吗?难怪没有带着余宝林过来。
“皇上喜欢谁,姐姐也不能左右。妹妹说的事不是姐姐不想帮你,只是姐姐不知从何帮起呀。”唐钰芹斜斜地飞了孙宝林一眼,孙宝林抬手捋一捋自己的垂发,微一沉吟,“其实姐姐只要在皇上面前多提妹妹,妹妹便不胜感激了。”唐钰芹为难一笑,“这…..”不是她不想提,而是她实在是不想和李睿多搭一句话,最近她与李睿这无声的氛围让她很是自在的,唐钰芹根本就不想打破那沉寂。
孙宝林立即盈着泪光抬起头,注视着唐钰芹,“姐姐可是不愿帮我?”末了还轻微抽泣一声,“姐姐是怕妹妹分了姐姐的恩宠?”唐钰芹嘴角抽搐了一笑,心里呵呵笑出声,她与李睿可是“非比一般”的关系,任何人都分不了她的“恩宠”的。
孙宝林又抬起袖轻拭眼角的泪,依依说道:“姐姐尽可放心,妹妹若是一朝得了恩宠也绝不会做出伤害姐姐之事的!姐姐,就请帮帮我吧。”言毕还撒娇似的抓起唐钰芹的手摇了摇。唐钰芹只能叹息一声,思虑一番后轻点头,“我会找机会和皇上说说的。但是!”她厉声看向孙宝林说道:“能不能成,要看皇上,要看你自己。如果不能成,你也不能怨恨于我,知道吗?”孙宝林听罢欢喜的点着头,“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唐钰芹有些疲惫地以手支颐,散漫地说道:“我有点倦了,改日再和妹妹细谈吧。”说完便朝殿外唤了声:“小安子!”只看小安子快速跑进殿内,躬身说道:“奴才在。”“送孙宝林回去吧。”唐钰芹摆摆手,孙宝林慢慢站起身,行了个礼,面含春色,掩饰不住兴奋地答道:“那妹妹就先告退了,姐姐好好休息吧!只是希望姐姐别忘了妹妹所托之事。”唐钰芹淡然地点点头,“嗯”了一声,孙宝林才放心地退出漪澜殿。
唐钰芹目送着她轻盈的背影,心中微凉,唉~~~这后-宫的女人呐…….
话说翠兰提着从内务府拿的月份,穿过御花园正往漪澜殿走。突的背后一声,“翠兰姐姐!”余宝林身边的宫女银桂朝她招招手,翠兰微微一笑,走了过去,“你怎么也在这?是去给你家主子取月份吗?”
银桂点点头,应声答道:“是啊,不过宝林让我顺道去一趟漪澜殿,把这个刚绣好的绢子给玉美人。”“绢子?是你家宝林亲手绣的吗?”翠兰惊得一声询问。银桂咧开嘴笑道:“是啊,宝林不知玉美人喜欢什么样式的,所以就挑了几款当下最流行的绣了一下。”旋即从怀里掏出小盒子递给翠兰,“现在遇到翠兰姐姐刚好,姐姐把这个盒子拿给玉美人吧。”
翠兰忙接过盒子,笑言:“那就替我家美人谢过余宝林了。”银桂抱着怀中的月份,低笑道:“哪里的话,玉美人待人极好,我家主子承了美人不少照顾呢。”翠兰轻声一笑,谦道:“余宝林真是太客气了,那我就先走了,美人还在等我回去。”银桂稍弯了弯身,翠兰便起步准备离开。
“姐姐?从那边走不是更近吗?”银桂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对着翠兰说道。翠兰望了一眼,疑惑问道:“那边?我还从来没有走过,从那条小路上去漪澜殿,会比较近吗?”银桂含笑说道:“姐姐可能还没熟悉宫里,那条侧道虽走的人比较少,但从御花园这里到漪澜殿,那是最近的,姐姐不妨试试。”翠兰心中忍不住好奇,便谢过银桂,开始朝御花园后边的侧道走去。
初春的柳絮飘落着,覆满着这条隐郁的小道。因是刚春,地上些些萌生的小草,嫩蕾也随风轻摆。翠兰缓步欣赏着道旁枯垭新出的嫩枝,嘴里不住的赞叹,皇宫果然是美,哪里都美。
才没走多久,眼前便隐隐约约望见漪澜殿的侧门,“这银桂指的路还真的很近呐!”翠兰不觉提起月份,加快脚步。霎时,余光闪过一阵黑影,“谁?!”翠兰立马出声,狐疑地张望着。她扭头看见道旁的石头林,开始一步一步朝石头林走去,“谁在那?!”刚靠近硕石,忽然一阵有力的手便把翠兰拉进石头深处。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