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端坐在塌椅上,身边站着两个宫女,一个手捧着小暖炉垂首立在左侧,一个则端着热茶跪在地平台上。或许是听到唐钰芹的脚步声,皇后稍稍抬起头,一时间沉静雍容的气势倒迷了唐钰芹的眼。“臣妾才人从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唐钰芹双膝下跪行了一个大礼,皇后并没有说:“免礼”,只是拿起手边宫女端的茶轻轻的抿了一口,刹那间,整个殿中连细微喘气声都觉得突兀。唐钰芹脸色一惊,越发恭敬地低着头,只听顶上传来皇后淡漠的声音:“起来吧。”秋鸾才赶紧把跪在地上的她扶了起来。
“大理寺司正从竹是玉才人的兄长吗?”皇后问道,唐钰芹低声答道:“回娘娘的话,正是臣妾的哥哥。”皇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她只是闲闲地拨弄着手上的玉扳指看了唐钰芹一会儿,又继续说道:“妹妹果然生得美貌,难怪皇上会对妹妹青睐有加。”唐钰芹一时窘迫,也不知该答些什么,只好胡乱诹了一句:“娘娘国色天香,母仪天下。和娘娘相比,臣妾望尘莫及。”皇后听罢慢慢扬起嘴角,说道:“玉妹妹不用如此自谦,你是皇上亲自选进来的,自然是最合皇上心意的。只是,本宫要在这里提醒妹妹一句,切莫恃宠而骄!”唐钰芹听着皇后故意加重“亲自”二字,内心阵阵无奈,口中答道:“谨遵娘娘教诲!”唉~~~她与皇上只有一面之缘,哪有什么合不合心意之说呢?
皇后似是乏了,摆摆手说了声:“跪安吧。”唐钰芹终于心里落下了块石头,屈膝福了福身,恭谨地退出了景阳殿。“呼~~~~”结束了,唐钰芹不觉脚步轻盈,翠兰跟在她身后也平了平心情,“小姐,皇后娘娘好生威严啊!”走在旁边的秋鸾出声提醒道:“在宫里要喊玉才人。”翠兰自知失了言,吐了下舌头,唐钰芹忍俊不禁,笑道:“你没叫习惯,我也没听习惯,咱俩互补啊!”秋鸾沉下脸,絮絮地说:“才人,宫中不比府里,还请娘娘不要失了身份,让人抓住把柄。”唐钰芹看着她严肃的样子,也只好讪讪地噤了声。
景阳殿内。
紫凤雕刻嵌在淡青的熏炉上,炉中幽兰香徐徐升起,殿内弥漫着甜雅香气,尔晴熟练地梳着皇后的头。少顷,她疑惑地问道:“娘娘,当初为何要答应让玉才人住在漪澜殿呢?那可是离皇上…….”皇后右手拿起一支白銮流朱钗,对着铜镜比对了一番,才淡淡说道:“太后发的懿旨,本宫能不应吗?”尔晴不服气地说道:“虽说玉才人的样貌不错,但和今年选上的秀女来比,也只能算作中等,皇上为什么非…..”皇后冷笑一声,打断她的话,“你以为皇上是当真喜欢她?”尔晴不明地望向皇后,皇后微微一笑,说道:“晋王那一党只怕是要起来了。”尔晴神色一凛,转瞬间恢复正常,说道:“还是娘娘想得全面!”皇后面无表情直视着铜镜里的自己,皇上,你未免也太小瞧了我。
自拜见皇后后过了几日,宫里的嫔妃竟没有人来漪澜殿窜门子,这让唐钰芹好生无聊。
午后的冬日,虽不是温暖宜人,倒也让人有些许回春的错觉。唐钰芹踱步观赏着这号称“天下第一花园”的御花园,不住的惊叹道,实在是太美了!“小姐,哦,不,才人,你看这梅花开得!”翠兰指着那一株株傲立的梅花兴奋道。“都说梅花不畏严寒,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唐钰芹笑吟吟地说道。正沉浸在梅花遍开的美景中,忽地背后传来一声:“看玉才人的气质也不输梅花啊!”唐钰芹连忙回身一看,晋王?!“见过晋王!”唐钰芹福了福身,李晋含笑道:“嗯,才人在宫中还习惯吗?”唐钰芹扁扁嘴说道:“哪有什么习不习惯的,这是我的福分。”李晋哈哈一笑,说道:“你可知,你走了以后,你那位哥哥的脸色更像死人了?”唐钰芹一惊,脱口问道:“哥哥他,还好吗?”李晋点头,说:“有我们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对了,你见着皇上没?”一提起这个,唐钰芹脑中就堵得慌儿,皇上极少入**,也几乎不翻牌子,她根本没有机会面圣。看唐钰芹面露难色,李晋大概猜到了答案,轻声安慰道:“玉妹妹不用太伤心,我这个皇兄本来就是爱江山不爱美人!不过,他既然破例让你入宫,就代表玉妹妹还是有机会的!”唐钰芹呵呵笑了笑,说道:“晋王殿下今日入宫做什么呢?”李晋哦了一声,答道:“皇上宣召有些事情,完了事我就想转一转,看能不能碰着玉妹妹,也好让从竹安心啊。”
唐钰芹一本正经地说道:“那还请晋王殿下帮玉儿和哥哥报声好吧。”李晋柔声说道:“这是自然的,玉才人要好生照顾自己,本王要走了。”唐钰芹弯了弯身子,说道:“恭送殿下。”目送着李晋离了御花园,唐钰芹心中酸涩,从竹……
韩王府。
“殿下,今日晋王殿下在御花园和玉才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左丰垂头来报。李佑沉吟道:“可听清他们说什么了吗?”左丰答道:“恕属下无能,没有听到晋王殿下和玉才人的谈话。”李佑默不作声只是出神,左手食指敲着梨花木的桌面,突然整个手掌抚上去,冷冷道:“给本王好好盯着玉才人!一有什么情况立即向本王汇报!”“是!属下领命!”左丰慌乱下跪,凝声答道。李佑挥挥手让他退下,斜靠在貂皮榻椅上,寻思片刻,陡地目光收紧,心里冷笑,皇兄啊皇兄,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唐钰芹慵懒地撑着头,翻看着当今圣上著的《经论道》,秋鸾领着小安子进了漪澜殿内,“才人,柏贵妃宫里的小禄子刚才过来传了话,贵妃娘娘邀各宫娘娘今晚前去交泰殿听戏。”柏贵妃?!“好啊,那皇后娘娘去吗?”唐钰芹答应道。秋鸾摇摇头,说:“皇后娘娘喜静,一般不会参与这些。”“这样啊,那选一身素雅点的衣服给我吧。”唐钰芹合上书起身,准备开始今晚的赴约打扮。话说当年皇上还只是太子时,这柏贵妃是与皇后一起入府的,再加上她们俩是表姐妹,感情自是好的不得了。皇后不喜欢她,只怕这柏贵妃也是不喜欢她的。
唐钰芹着(zhuo)着浅黄披纱,米色袍子坐上轿舆朝交泰殿行去。一到宫门口就听见里边戏子嘤嘤唱戏的声音,唐钰芹收拾了下心情,款款走进殿内。交泰殿中左右两侧早已坐满了嫔妃,唐钰芹轻轻皱了眉,按照小禄子说的时间她还刻意提早去了,怎么这会儿大家都到了呢?“臣妾才人从玉给贵妃娘娘请安!”话音刚落,殿内所有人全都唰的注视着她。柏贵妃坐在玉石榻椅上,抬了抬手说道:“免礼,玉妹妹挑个空位坐下吧。”她的声音有说不出的柔媚,但在唐钰芹听来却是字字诛心。唐钰芹余光快速扫了周围,便在大殿的右侧的角落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坐在她身旁的女子不停地偷偷打量她,唐钰芹也不好一眼瞪去,只能故作认真地看着戏子们表演。须臾,旁边的女子鼓起勇气,悄悄地和她搭话:“姐姐果真如传说中那般美丽啊。”唐钰芹抽搐了下嘴角,这马屁拍得……她客气的答道:“哪里的话,姐姐才是光彩照人呢!”旁边女子脸上肌肉突的一跳,立即说道:“姐姐这声叫的可真是折煞妹妹了,妹妹不过是个九品宝林,哪称得起姐姐的一声唤呢?”唐钰芹窘声道:“那,妹妹的闺名是?”旁边女子答道:“姐姐唤我一声孙妹妹就好。”唐钰芹哦的一声点点头,陡地想起什么追问道:“今日大家怎么都来得这么早?”孙宝林奇怪地看着唐钰芹说:“娘娘说的是辰时一刻到啊。”辰时一刻?不是辰时三刻吗?唐钰芹面色发冷地望向正迷浸在表演中的柏贵妃,这是在警告她吗?
唐钰芹早已无心于表演,但碍于柏贵妃,也只能默默忍受着。她的视线开始一个个扫着坐在殿中的嫔妃们,数一数包括她也就十二个人,之前听教导的嬷嬷说过,连着今年入选的八人,皇上一共有二十一个嫔妃。不过转念一想,会摄于柏贵妃威严的也只有她们这些新人了,要不然就是那些与柏贵妃走得近些的嫔妃们。唐钰芹扭头问向孙宝林:“妹妹,这恭才人是哪一位啊?”孙宝林低声答道:“她身体抱恙,所以没来。”身体抱恙?!这么虚的理由她也敢用?唐钰芹竟有些敬佩这个不予柏贵妃面子的恭才人,据说今年入选的八人里只有她一人是被册封为八品的才人,当然后面还加上了她这个没有参加选秀就直接入宫的第九人,新进的嫔妃中也就她们两个为八品,其余的都是九品。思索间,坐在最靠近柏贵妃的丽美人发话问到唐钰芹:“不知这出戏,玉妹妹可喜欢否?”孙宝林见唐钰芹失神的样子,连忙拽了一下她的衣角,唐钰芹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丽美人,丽美人不屑地轻笑道:“妹妹刚才是在想什么呢?”唐钰芹一身冷汗,垂首答道:“妹妹看着这出《宸潇湘》倒想起家母,这是她最喜欢看的戏。”柏贵妃挑了下眼角,说道:“听说妹妹是从大人寻找多年才找到的,还没过一年就入了宫,从大人竟也舍得?”唐钰芹听着她的口气似是认得从竹,越发小心翼翼的答道:“能进宫是从家莫大的荣幸。”丽美人哼的一声准备继续刁难,却听柏贵妃不耐地发了一句:“看戏吧。”
殿中的目光再次从唐钰芹的身上转回表演,唐钰芹悄悄地拭了拭眉角的汗,在这宫里当真是要谨言慎行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