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的很沉，只是梦见千紫，却想不出梦境里有什么。秀秀还没有醒来，先感觉到了水在船上的摇晃，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让她没能辨出身在何处，等到终于看见船舱外的夜色，迷迷糊糊地想，原来这就是阿彻所说的船……
然后她看见了正笑盈盈望着她的男子，不知不觉，她也展开了一个笑容：“是你……”她挣扎着要坐起来，江夜眸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道：“你身体还弱，先好好歇歇。”
依然是在明水时候不变的面容，依然是清浅着温柔的嗓音，秀秀的嘴角翘着眨一下眼睛，一滴眼泪已经在睫毛的扇动间漏了下来：“我终于找到你了……”
不怕这是梦，即使是梦，做了这样的美梦也要非常高兴才是，哪里还会担心梦醒后的失落。
没想到秀秀会这么说，江夜眸一怔：“你在找我？”
“六月初四，朱明说过的……”
“只是朱明说过你就要独自一人跑到白洲来吗？”与这个女孩子说话的时候，他总好像没了智力，问些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问题。
“朱明说，想知道师匠的事，就来白洲……而且，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公子景范……”秀秀的睫毛上又沾上了一滴泪珠。
江夜眸点头，却动着心思，本以为虽然朱明对她提到过，但秀秀来不来白洲是她自己的意思。如果秀秀不来，朱明想要利用她牵制公子景范的事情就不能成形——相比对公子景范的成见，他更在乎霜华的意思——不过现在，情况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
然后秀秀看见了站在江夜眸身后的陌生男子，斜飞入鬓的眉眼，较之公子景范也不见逊色的面容，她愣了一下，不禁求助似的望向江夜眸。后者看到他的目光，道：“这便是霜华了。”
郑霜华躬身行礼，道：“秀秀姑娘，多谢你在明水时相助玄英。”
秀秀要起身还礼，却没能起身，最后只摆手道：“救人危难，是任何一个人都会做的，我只是碰巧遇见罢了。”
郑霜华一笑，秀秀却想起了当日在明水，江夜眸提到郑霜华时候说的“他是我可以为之去死”的人，不觉心里一冷，但转念一想，这样彬彬有礼的君子样的人物，怕是不会随意就给江夜眸制造出“死”的机会吧……
郑霜华道：“我同夜眸还有事情要谈，姑娘请先休息吧。”
秀秀怯怯地点头，看着江夜眸起身离开，有一瞬间她想抓住他的衣袖，却连手都没有从被子中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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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外面的动静渐小，秀秀试探着动了一下手臂，虽然有点麻，但是已经可以勉强动弹了，她又动了动脚，也没有问题，便用手撑着坐了起来，稍歇息片刻，就凑到船舱门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现在就要去唐家堡？”是江夜眸的声音。
“对，不止公子景范在那里，有传言说，公子景淳也曾经在唐家堡逗留了一段时日，我倒是想知道，他唐义忠究竟有什么能耐，能让公子景淳留下。”是郑霜华的声音。
唐家堡，唐家堡……秀秀想起，阿彻的表姐唐慕慕就是唐家堡的嫡女，而在南宫夫人的口中，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所在。
“可是如果要去唐家堡，为什么先一步来到江城，还不如直接去贡连镇，更省了那么多麻烦。”江夜眸又操起了他的戏谑的嗓音。
秀秀知道，他用这个嗓音说话的时候，表面上看来是在看玩笑，其实正说明了他心中想着另外的事情。
“到江城，只是因为我听说瞳如漆给今晚花船上的某人下了邀约，想去看看她的身手罢了。”郑霜华说的随意，秀秀心里突突直跳，是童先生，他们见过童先生了。
而她又不禁想起阿彻来，再听几句，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便蹑手蹑脚地回到榻上，心道：“若去唐家堡，绝不能让他们丢下我！”
在她看来，想要知道的事情都在江夜眸的身上，或者，跟随他就可以找到事情的答案，所以自然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
她刚躺下，就看见江夜眸推门进来，面上有几分刻意的笑容，道：“听够了？”
她一呆，反而垂下头示起弱来，低声道：“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昏迷的，不过，好不容易遇到你，自然不能就这么让你跑了。”
话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奇怪，在明水，她虽然并不是个蠢笨的孩子，却绝不会随机应变地说出这种哄人欢喜为己解困的话，似乎离开明水之后，就多了这项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掌握的技能。
江夜眸苦笑，道：“你人都来了，又这么虚弱，哪里能丢下你，放心吧。”
未料他不恼，秀秀欢喜之中又多了些怯，总觉得自己是在透支着他的耐心，不免对他有了种抱歉的心情，觉得他被自己欺骗了似的，不禁低下头，轻声道：“多谢你。”
江夜眸显然也觉得奇怪，低头看她，虽然同在明水时候的感觉不同，但是样子还是曾经认识的秀秀的模样，一时不语。
秀秀知道这时等他说话反而不如自己先提出见公子景范的事情，略一沉思，便道：“那我可以随你们一同去唐家堡了吗？”
江夜眸收住自己的想法，道：“自然可以。”
秀秀便轻抿了嘴角，牵出一个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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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觉得似乎要比寻常这般年龄的女子沉稳得多。”盯着秀秀睡着后，江夜眸出了船舱，听见郑霜华这样说。
他不置可否，或许，这个女孩子也在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迅速成长了也不一定。更何况，不管是谁，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不可能再保有着当年在明水时的纯粹。
“人都是要成长的。”江夜眸低头轻笑了一下，蓦地想起了初见到他，她的眼泪，“不过，应该有些事情，还是没有变……”
像自言自语，郑霜华回头望他一眼，他没有说话，于是他也没有再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