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夜眸知道再多说也是无益，便摊开手：“她在鹜江。”
“鹜江边？”
江夜眸摇头，道：“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照例说明水不该有这种东西……”他望向秀秀的眼睛，那里清澈如一潭泉水，“在鹜江底。”
“你的意思是……水下室？”秀秀自己也不确准，试探着问。
“水下室”这种东西，《四时书》上说，最早产生于云疆。
据说，云疆之人因为屡屡挑战神祗，终于召唤出来了不得了的东西，那东西的具体形状情况已经无人知晓，唯一知道的是，当时云疆险些灭族，最后有人想出了法子，就是将其困于水下，闭塞视听，不知外界变化，然而水是流动的，禁锢其便要求将其困于封闭的水域之中，为了避免被无知孩童毁坏封印，便选择了在流动的水下建造一密室。当日，云疆法术最好的人将那东西逼入水下室，上下左右刻上独门的封印，这才保全了云疆的安宁。而后来，因为各族都有避讳的事物，其他各族人纷纷效仿，而禁锢的事物，也从非人力能阻止的怪物变成了被全族所嫌弃的人。
“水下室”这种近乎神幻的建筑也因此变得不再珍稀，但是，对于秀秀，这个一直居于明水淳朴民风下的女孩子来说，其实并不知道在明水这样祥和平静的地方也有什么需要用“水下室”去封印。因为如果将人封印在里面的话，实在无法想象那该是有多大的仇恨与夙怨，而那个被囚禁的人，又要怎样度过黑暗且孤独的半生。
“对。”江夜眸点头，“这也是我奇怪的，明水为什么会有水下室这种毫无人道的东西。”
“……你是不是想错了，我听说，明水的灵气很盛，不管是谁，在明水都不可以做坏事和说谎话。”
“不做坏事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存在，任何一件事情，之于这个人是好事，之于另一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坏事。而不说谎，其实很容易做到，因为不说与说错，不是一回事。”江夜眸对着阳光伸出了左手，他原本白皙的手背上透出了缕缕丝线般的红，和当时在山洞中看到的一模一样，“传送术告诉我的位置，就是鹜江底。出了水下室，想不出来其他地方。如果，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本来就不多，其他人以为明水正派无他，也不会去询问，自然就不会泄露什么消息。”
“你是说……明水中有人心存贰心？”秀秀只觉难以置信，从明水族德高望重的老者算起，没有一个人会做出有悖明水的事情。
江夜眸瞥了秀秀一眼，不以为然：“这也是未必，水下室的建筑本身并不能说明什么，或许明水囚禁的是怎样的灾祸也是未可知，更何况，建筑水下室的年月早已无从知晓，又如何能说关系到现世中的什么？”
“……”发现纠结明水为何会有水下室的问题得不到任何确定的答案，秀秀才想起眼前的问题：“我要确定的是纤纤在水下室是否安全，以及你什么时候能够带我去找她？”
“放心，”江夜眸一笑，走在了前面，“请随我来。”
还不到正午的时候，日光也并不炎热，算得上是个好天气，秀秀辨识着江夜眸带领的路，发现是往东靠近白洲的一段水路。她曾经听说过前年的一场洪水，仿佛也是那个方向，因为那里并无居人竹寨，也没有明水族人开垦的田地，损失并不大，人们也不常谈及。
路途无聊，江夜眸耐心地为她讲解：“这里应该是沧海变桑田的地方，明水重耕作，空这一大片地不使用就是因为这里有盐碱，而鹜江，似乎是后来流过来的。”
秀秀正担心着纤纤，哪里乐意听他说这些，见他神色愉悦摇摇晃晃仿佛野外郊游，心里有气，问道：“你到明水来做什么？为什么今天会跟踪我和纤纤去珑璧山洞？”
江夜眸哑然，想要随便找个理由开玩笑，却没有吐出一个字，不禁笑道：“果然在明水就要有问必答，而且不能说假话……”他又伸出左手判断纤纤的位置，才继续说道，“我来找公子景范，然后护送他回雪域。至于今天，因为我以为你们可以带我找到他……”
“……景范？”秀秀一呆，竟然真的是他，但是她又不确定，“你是说，和玄英朱明在一起的人……是景范？”
梦境中的人和现实中的人联系在一起，确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可是……自己为什么会梦见他？那个八岁的女孩子又是谁？
心思一动，想起一件事，当日看到她的面容仍然称呼她为少年的人，也是景范。
“景范曾经来过明水吗？”她问，反正江夜眸不能说假话，何不趁现在问个痛快。
“我不知道，”回答完问题又加上一句，“称呼他的时候，记得要说‘公子景范’。”
“这又是为什么？”秀秀鼓着腮帮。
“遇事可以减少很多麻烦。”
秀秀一愣，因为自小在明水无忧无虑的环境中长大，全然不曾想过权势争斗，如今晏宫夺主位，之于三位公子，想来既有欲杀之而后快的人，就必然有舍命要保护他们的人。如果有景范党，听到别人一口一个“景范”地叫着，难免心生怨恨，只是……秀秀也没想到这种事情居然会这么复杂……
“还想问什么，现在快点问。”不是不耐烦，“我们就要到了，一会你进到里面去的时候，不要大口吸气，也不要乱说话，里面的东西是不受珑璧山的灵气左右的，如果你被魇住，谁都没有办法救你。”
他这样说话秀秀反而气起来：“这里这么危险，你为什么要将秀秀传送到这里来？”
“我只是想将她传送到远离珑璧山的位置，她身体虚弱，受不了冲击，只是没想到鹜江边上会建造了水下室。”停了一停，他又说道，“不过你大可放心，下面的地方，虽然是水下室，但寻找纤纤，并不需要进入到水下室的中心位置，里面诸多机关，包括真正幽禁的东西都不会遇见。”
饶是这么说，秀秀心里还是半点也不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