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还算整洁,虽然简陋了些,但毕竟只是暂时休息,况且人家还说不收她的钱,还有人给煎药,总比她另外花钱去找客栈要好得多。
说起来,但凡入得了她眼的客栈,三十文那是铁定不够的。
程靳仁找来其中一个负责煎药的女弟子给她换了药,又重新包扎了下,整个过程他自己却是一直不肯走,不时问她是遇到什么麻烦还是家道中落什么的,连外面有人要看病都不肯出去,话里话外却是有几分要收她为徒的意思。
本来穆倾心看了自己手上的黑云之后就有些犯晕,这会儿弄清楚了他的意思,晕得更厉害了。
奶奶的,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怎么谁都想收她为徒?难道她就只有做别人徒弟的命么?靠!
考虑到小命还牢牢地窝在对方手里,穆倾心左右没辙只好给他打太极,借口不舒服了要休息,正好伤口也包扎完了,程靳仁一听她说身体不适,立刻催促着女徒弟去看看她的药研磨好了没有,赶紧给她煎好了送过来。
见他对这女弟子的态度一般,穆倾心更加坚定了打死不拜师的念头……本来看西医就已经够让她害怕的了,中医?更是要命!!!
一想到很快就要喝上三大碗苦死人不偿命的重要,穆倾心就突然觉得人生是那么的惨淡,那么的苦不堪言……
程靳仁师徒俩前脚刚走,药店前堂的学徒便来敲她的门,在外面客客气气地问道:“小姐可是歇下了?方才有一老叟来找人,也是被蛇咬的,相貌体征倒是与小姐相似,师父让我来问问小姐……”
话还没说完,穆倾心已经摇摇晃晃地挪到门口开了门,果然看到李老汉一脸拘谨地站在外头,手上拿着她那把匕首,见了她,眼中立刻冒出欣喜的光来。
“有劳小哥了!”穆倾心朝那年轻学徒点头致意,侧开身子将老汉让进了屋:“李大爷,进来吧!”
“小姐客气了!”那学徒脸上一红,转身走了。李老汉一进门便把匕首塞还给了她,苦口婆心地道:“女娃子啊,不是大爷说你,这要不是我卸草料的时候认出你的,这宝贝可就丢了啊!还好你还在这医馆,不然大爷我上哪儿找你去啊?”
“我既给了你便是你的!大爷何必又送回来!”穆倾心苦笑,扶他到一旁的桌边坐下,打算给他倒杯水的,可手上不知这么使不上劲,硬是连茶杯都翻不过来。
李老汉见状,吓得一连声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了?那蛇可是有毒的?大夫怎么说?要不要紧?”
“没事!”穆倾心略带歉意地看了他一眼,又露出一个安抚人心的笑容,道:“已经有人在给我煎药了,喝了很快就好!”
“那就好,那就好!”李老汉不疑有他,释然地笑着,从腰间取出一个布包,将里面的铜板悉数倒了出来,笑看着她道:“也不知道够不够你的药钱,要是不够啊,我再去找人凑凑!”
穆倾心迅速抬手捂着口鼻,生怕自己会哭出来,半晌,咳了两声掩饰掉自己的软弱,伸手颤巍巍地将他的铜板一个个地装进布包递还给她,满怀感激地道:“多谢大爷!我拿一点药材换了些钱,药钱付过了还有余钱!”说着摸索着只留了几个铜板,掏出二十多个又塞到他手上,笑道:“既然你不肯要我的珍珠和匕首,那就把这些铜钱手下,就当是我的车钱,否则我心里过意不去!”
“这这这……”李老汉看着自己手上多出来的铜板,一阵发愣,好半天才一脸感概地叹道:“唉……你这女娃子,仁义啊!我不过栽了你一程,你便以重宝相酬……好,这钱我收!但车钱要不了这么多,我拿五个铜板已经算多了,剩下的,你自己收着!”
话都说成这样,再纠结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穆倾心淡笑着将他退回的铜板收下,嘴里不无敬佩地道:“李大爷还不是一样,要是换做别人,早拿了匕首去换钱了,您却犯傻,给我送回来不说,还要返过来给我钱看病,像您这么仗义的人,这世上已经不多了!”
“嘿嘿!这就是缘分呐!”李老汉被她说自己犯傻,不仅不以为杵,反而还笑呵呵的道:“我李老三这辈子这辈子没遇到几个对胃口的人,可是你女娃子啊,真是让我打从心里喜欢,又是敬佩,又是心疼。你爹娘有你这么个女儿,真是有福了……”
穆倾心笑了笑,刚要开口说话,可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要不是及时扶住了桌子,非栽到地上去不可,李老汉被她吓个半死,起身就要去请大夫,穆倾心用力摇了摇头将他拦下,趁着自己还有一丝清明忙跟他道别:“李大爷,你的牛车停在外面怕是多有不妥,我这儿有大夫看着不会有事,你赶紧回去吧,免得家里人担心!今日,真的是多谢你了!”
“好好好,我这就走,你好生歇着,我明日再来看你,啊?!”李老汉说完,慌忙起身出去,又小心翼翼地给她关好了门,这才听到他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想起他道别的话,穆倾心不禁苦笑,明天……明天,还不知道她在哪里呢!
整个人晕得一塌糊涂,穆倾心干脆趴在桌子上等着人给她送药,这一等就是大半个小时,偏偏,她要时刻保持着清醒不让自己睡着,这段时间,她只觉得比以往所有生病的时间加起来还要难熬。手里隔着锦袋握着轩辕陌风给的珍珠,准备随时念出那一声咒语……穆倾心告诉自己,绝不能让自己,完全昏迷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但凡中药,穆倾心喝了一定是会拉肚子的,尤其这次还还有泻药,而且是两服药一起喝,后果可想而知。
女学徒给准备的两颗麦芽糖在嘴里还没化开,肚子已经痛得像刀绞一般,幸好先前弄清了厕所的位置,穆倾心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朝茅厕飞奔而去。
一股恶臭几乎将她熏倒,这绝对是她见过的最恶心的厕所,穆倾心不是一般的想死,可没办法,眼前只有先将就一下了……几个来回跑下来,拉肚子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到后来,穆倾心干脆不回病房了,直接坐在不远处的回廊下等,拉得腿都软了,可就是这种痛得死去活来的感觉,让她整个人彻底清醒过来,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头发也变成了一撮一撮的,这绝对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
医馆里的人都被她的情况吓到,程靳仁慌慌张张端了止泻的药来给她吃,穆倾心咬咬牙拒绝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若是现在放弃,之前受的罪不是白受了?
程靳仁屡劝不止,只好找了个厨房的老妈子来看着她,万一她拉肚子拉脱了水,也好及时通知他。
穆倾心也担心这一点,所以一开始就请人帮她准备了一大罐盐水,每次从厕所出来都喝上一碗,到最后她喝得都快要吐了,腹泻的症状却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进出厕所也不像先前那样轻松了,每次都要那老妈子扶着搀着,往往刚出来两分钟又要进去,拉到最后,穆倾心干脆一出来就坐在了茅房门口的台阶上,靠着廊柱闭目养神,那妇人看她脸色苍白,汗如雨下的样子,不免觉得可怜,数次下来,也就叹道:“唉!这么个水玲珑的姑娘却要来遭这个罪,这等情况,若是让你娘亲见了,只怕要心疼死了!”
她这边心生怜悯,穆倾心却是觉得好笑,母亲叶清涵么?她这么狼狈的样子,打死都不会让她看见,否则,即便没哭死她,也会吓死她!
拉了两个多小时,实在是没什么可拉的了,程靳仁也不敢让她再拉下去,女学徒和老妈子一左一右将她架回房间,给她喂了止泻药和红糖水,盖了厚厚的被子让她休息,穆倾心躺在木板床上,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具行尸走肉,现在要是谁想来给她一刀,她根本连指头都动弹不得,更别说起来反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