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缓缓难以形容当她回到药棚,看到眼前仰面躺着的一具尸体时,心中作呕的翻腾。
尸体的皮肤已经被多日来的河水泡的发白紧皱,一道一道的折起,面容肿胀,五官已经快要堆积到一起,完全分不清原来的相貌,全身上下同时布满了大大小小无数的草绿色斑点。
为了防止其他人感染,陆缓缓没有让包括蒋晔在内的任何一个人陪她进来,自小因为修炼清心诀的缘故,很少有毒性能侵入自己体内,这也是陆缓缓不惧瘟疫,直接来到徽北古城的原因之一。身为心清净地少主,她有自己的命运和背负的使命,如若知道徽北古城有如此多的变故,或许,对于此趟行程的安排,她不会如此轻易。
陆缓缓摒住心神,收起纷繁复杂的思绪,双眸凝视于眼前,开始一点一滴的仔细检查起来。
直到整整一天一夜过去,陆缓缓踏着清晨的第一缕日光,打开了院子的小门,温文尔雅的蒋晔,静静的站在院子外,带着暖到心底的笑容,回头看向走出院子的陆缓缓。
“蒋大哥。”因为长久以来的疲劳和心神不宁,陆缓缓的笑容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如何?”蒋晔走到陆缓缓身边,温和的问道,顺手递过一方温湿的锦帕。
陆缓缓接过帕子,略微擦拭一番脸颊,叹了口气,“是落情。”看了一眼蒋晔,陆缓缓动身前往前院的方向,从袖中拿出一张药方,“这种毒是罕见的以无毒之花虞美人为引,混合其他几种本身含有剧毒的药物所制成,中毒之人刚开始会有轻微身体不适症状,但是后期,症状爆发凶猛至极,会在一天之内要人性命。而这种毒最大的特性是,可以在水体中存活,并依此为载体传播。”
蒋晔听完,面露了然之色。陆缓缓继续说道,“所以,河水中可以存活落情,人们在中毒之后,也可以通过在一起饮用食物或者互相饮用同一碗水源来传播,以此来造成瘟疫蔓延之症。”
“果然巧妙。”蒋晔轻声感叹。
陆缓缓也不由的深吸口气,摇晃了下有些晕眩的额头,“这张药方是我研究落情之后,开出的解读之药,麻烦蒋大哥去找宋世子合作,如果他愿意派人帮忙准备药材,熬制解药,并分发给城中百姓,我们就将这药方给他。”
思索一番,蒋晔犹豫着开口,“如果我们请他帮忙熬制药材,他应该就能知道配药,所以……”
“蒋大哥,所以,最重要的还是你,每熬制成功一桶汤药,你就将这个瓶子里的东西滴一滴进去。”陆缓缓伸手递给蒋晔一个青瓷小瓶。
“这是?”蒋晔接了过来,却不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
陆缓缓无奈的笑着,面色中带着蒋晔读不懂的情绪,“蒋大哥,到时候你一定要记住滴一滴到熬制好的汤药里,不然,我们就前功尽弃了。”没有回答蒋晔的疑问,陆缓缓只是再强调了一遍这青瓷瓶里东西的重要性。
转身继续走向前院的陆缓缓,没有理会蒋晔眉间闪过的一抹深思,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瓶子里装的是她自己的鲜血。落情这种传播途径如此之便捷的毒药,怎么可能会轻易破解,因为常年修习清心诀,陆缓缓的血液是难得一见的解毒圣药,当初帮助袁如菲解曼陀罗之毒,也是这么个道理。
不过,陆缓缓不会告诉任何人,一来,只要徽北古城症状解除,那黑衣女人就会以为落情之毒已经无用。如果被她知道是要以自己的血液为解毒之引,只需杀了自己,或者投放更多的毒药,自己只有一个人,终归有血液流尽的一天。二来的话,自己血液是可以解除毒性这件事如果传播出去,会惹来多少麻烦,陆缓缓自己也难以预料。不是她不相信蒋晔的为人,而是这种事,知道的越多反而不好。
两天之后,在宋离琛五千精兵的帮助下,整个徽北古城的症状明显得到极大的改善,症状轻微,很快解除病症的百姓们也自发的投入到照顾其他人的队伍里,所有中毒百姓们的身体都有明显的好转,同时,陆缓缓也等到了远在京城的秦苏沐派人押运过来的一大批物资和一封密封完整的信件。
夜间,忙碌了一整天的陆缓缓坐在灯下,细细研读秦苏沐的亲笔书信,大约一刻钟后,双眸凝视着不远处,出神的双手托着下颚,久久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秦苏沐的书信里,总共只提到了两件事,第一,皇上已经得知徽北古城的情况,前些日子蒋晔刚接触朱大人之际,将城中的情况都一一禀告,尤其是朱大人焚烧全城重症百姓之事,尤令皇上震怒。遂让蒋晔带着朱大人一起进京面圣。第二,京中最近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私下各种说法流传甚广,但是因为涉及到九五之尊,所以也没有人敢明面上谈论。当朝右相之女李玉琳被册封为玉妃,在**中仅位列皇后和温贵妃之后。
陆缓缓难以想象,李玉琳不是一直倾心于秦苏沐的吗,怎么会突然被皇帝册封为妃,这毫无征兆之事,究竟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和谋划,陆缓缓直觉的对于这件事,觉得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可是一切的一切,还要等回到京城之后才能一一弄清。而且,离京这么久,也不知道袁老爷和夫人,还有嫁到太子府的如菲这段日子怎么样了。
三日之后,徽北古城外,枯黄干涸的稻田里到处是忙碌着浇灌的百姓们,正午的日光密密实实的罩了下来,不时的有百姓在城门口来来往往,间或着回头看向站在城门口的大堆人马。宋离琛一身厚重的深紫色长袍,却怎么也压不住他邪气的俊逸,反而更添了一丝惑人的成熟。
带着一贯玩味的眼神,宋离琛靠近陆缓缓身前,离陆缓缓的面颊只有一掌之距,轻笑了一声,“陆姑娘,在下当日所言系出自真心,若宋某能再救陆姑娘一次,陆姑娘记得以身相许。”说完,也不待陆缓缓有所反应,立刻回到马前,动作利落的翻身上马,转身带着军队和全为白色束腰长衣的飞云骑,浩浩荡荡的消失在徽北古城的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