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在家不,哥?”
“谁啊?”魏明权从屋子里走出来。
“是我,哥。我来看你了。”
“你咋来了,有事啊?”
“有事,哥。好事。”
“啥好事。来,快进屋吧。”
魏明权把“喂不饱”让进屋子。“喂不饱”一屁股坐在炕上,翘起来二郎腿。
“真热!哥,给整点水呗。”
这“喂不饱”是谁啊?“喂不饱”也姓魏,名布宝。因为小时候没奶吃,所以总也喂不饱。于是便得了“喂不饱”这么一个诨名。说起来,这魏布宝也算是魏明权的兄弟,虽然早已经出了五服。
魏明权端给他一大碗水,他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喝了个光。“哎呀,这水好,真甜。”
魏布宝喝完水从炕上跳下来,拎上他的小黑皮包。“走,哥。你带我去村里转转。”
“去村里转啥呀?”魏明权很不喜欢魏布宝提个小黑皮包的样子。
“走吧,哥”魏明权被魏布宝拉拽着出了院子。
太阳还是那么热辣辣的,偶尔一阵凉风轻轻拂动树荫下女人们的衣衫和头发。
魏布宝听到一阵阵读书声,从前面传出来,“这是学校吧,我看看我大侄子去。”说着就要往里面闯。魏明权赶紧拦住了他。
这时,远远地从村口跑过来一个人。“村长,村长快去看看吧。打起来了。”
“谁和谁打起来了”
“大志爹他们几个和人家打起来了。”
“在哪儿呢?”
魏明权跟着那人呼哧呼哧地往村口赶。魏布宝撒腿也就往村口跑。
魏明权看见:村口河道里的几棵大树,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大志娘坐在那儿哇哇地哭。大志爹举着一把铁锹正在那儿疯了似的追着两个人。
“三哥,咋回事这是?”魏明权想拉住大志的爹。哪知道大志爹胳膊用劲一甩把魏明权摔到了一边,又追那个人去了。边追边喊“娘的,我今天非弄死你个小王八羔子。”魏明权从小和大志的爹一起长大,可也从来也没看见过他像今天这样啊。
河道里大大小小的树被砍倒在地,有的甚至被连根拔起。这么多的树咋都毁了呢?三星的爹将一个男人摁倒在地,不想旁边又有一个人窜出来,拿起地上的石头,冲着三星爹的脑袋砸下去,鲜血顺着脖子流下来。魏明权急了,跳着脚大嚷一声“到底咋了吗,这是?”他的声音淹没在轰隆隆的机器声响中。
两辆铲车开过来,铲车上面的小伙子喊“都闪开,要不我就直接开过去了。围观的人们哗啦一下散开了。大志的爹扑通一声直直地躺在了地上,“有种儿,你就轧过去。”刚才被大志爹追的那两个人,过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魏明权上去拉架,后背也被人打了两拳。他把大志爹从地上扶起来“三哥,你先起来。”
“你们咋回事这是?好好的,咋还打起来了?”魏布宝走到刚才打架的那几个人跟前。
“刚才砍这几棵树,是他们不让。”一个小伙子愤愤不平地说。
“为啥要砍树啊?”魏明权问。
“哥,这不砍了树,咋修路啊?”魏布宝说。
“修路?”
“是啊,哥。这不都是为了修路吗。”
“是谁让他们来这修路的,我咋不知道呢”
“是我!”人群后面传出来一个声音。接着,有几个人走到魏明权面前。谁啊?镇长,镇长秘书,还有那位李哥。刚才说话的那位正是李哥。
“小魏呀,你们这是在搞什么?”镇长看着这乱七八糟的场面,不满的说。
“镇长,这……”
“小魏,要不是人家李哥肯帮咱,咱这路还指不定啥时候才能修上呢。你也知道这两年县里资金紧。”镇长秘书说。
“可是这么多的树……”魏明权看着地上的那些树说。
“不就是几棵树吗,树的事咱以后再说。树是小事,修路可是大事。哪个轻哪个重,你自己掂量掂量。”
“那……这二十多米的河道填平了,将来有山洪可咋办?”
“那还不好说,咱炸开山,重新开个河道不就行了吗!眼下的事,是要早点把这路修好。”魏明权觉得镇长秘书的话,好像也有道理。
镇长秘书对村民们说,“眼看着这汽车都能开到家门口了,这是多好的一件事啊。大家不要为了一点儿小事斤斤计较,要把眼光放远点儿。”
“老哥,你怎么样,受伤了吗?”镇长握着大志爹的手,大志爹这时心情还未完全平静下来。但是看到镇长这样问自己,又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他一声也不吭的站在那儿生闷气。
“小张,你回头把受伤的村民都拉到镇子上好好给看看。”镇长对秘书说。
“大家也都散了吧。”镇长秘书走过去查看三星爹的伤势。
围观的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的散去。
李哥将魏布宝叫到一边儿,魏布宝屁颠屁颠的走到李哥面前。
“李哥。”
“看你办的这事。”
“是,李哥。那啥,我想的不周到。”
“这么点儿事都办不好,这儿交给你叫我怎么放心。”
“李哥,你放心。我以后一定注意,一定把事办好。”
“把这事好好处理一下,别留下什么隐患。”
“嗯,我知道了李哥。”
“小魏啊,村民的思想工作要做好,你的觉悟也得提高啊。”镇长对魏明权说。魏明权连连答应着。
镇长带着秘书,李哥,三星的爹还有其他受了伤的人上镇上去了。魏明权看到魏布宝带着那些人们还在挖土。河道在一点点垫高,填平。他终于明白了,这就是魏布宝所说的好事。镇长的秘书也说了,这是一件好事。是啊,想想看:这20多米高的河道填平后汽车就可以开到村里来了,他们就再也不用日日走那连两个人都容不下的蚯蚓道了。这是一件好事,难道不是吗?
大志的爹,脸上胳膊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蹲在地上拼命的抽烟。大志的娘还在那里不停地哭。河道上,横七竖八躺着那些被砍倒了的,再也无法活过来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