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李纨才想到法子解决教子上的难题,还没清闲几日,酒坊那边又出了状况。是的,一直顺风顺水生意兴隆的窈窕花颜这回遇上了危机,而且还是个大危机。
其实这主打果子酒、果子露的小店早就被人盯上了,自一开始就有人或明或暗的打听这店的背景。可以说荣国府的大旗替李纨挡掉了很大一部分的麻烦,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民不与官斗就是这个道理。即使李纨先前没这个打算,但事实上的便宜她还是占了。但随着窈窕花颜生意的持续晴好,很多同行还是红了眼睛。毕竟财帛动人心嘛!心里一旦有了念头,可不是一个表面光鲜的荣国府压得住的。这京里像荣国府这样的门第也不少见,总有那么些个沾亲带故的,想从李纨这里分一杯羹。
于是,那些造型相似的山寨版果子酒、果子露就悄悄的在坊间流传开来。因为一开始的时候,李纨接到这个消息并没有特别在意。商品经济这竞争总是免不了的。一看质量,二看价格,对于自己的小秘方,李纨还是很有信心的。这方面,她一个后世过来的灵魂并无太大的反弹。可尝到了甜头的那些人接下来的手段就让李纨不得不重视了。
原本她想着一个女子想赚一份家业,势单力薄的,只能走和气生财的路线。因此,无论是产品定位还是销售规模,李纨打一开始就有很明确的范围。这也是窈窕花颜在坊间的成长并未受太多势力压制的原因之一。她只瞄准那有能力高端消费的官家女眷的市场份额。对于绝大多数酒坊的生意来说,影响并不大。但日进斗金的生意,人人都想做。看来这份平静要被打破了,李纨磨搓着眼前的长颈白瓷罐,叹了一口气。
这半斤装的白瓷罐子正是窈窕花颜的一品李子酒,罐身上面弯曲的花纹显示着它的品级和不菲的身价,可打开瓶口一闻,李纨就知道这里面装的绝不是自己酒坊的货。因为这一品果子酒都是由李纨亲自把关,最后兑入无妄居里的果酒混合而成的,先天就带着一股奇异清冽的灵香,绝对不是眼前这甜腻的香味能够冒充的。
可问题是,盖口儿是密封的,没打开之前,谁又能知道这是假货呢?要知道这些有了品级的货色都是专供官家后宅的,大都是回头客,长期客。这只要一尝,保准就能察觉出来。到时候失去口碑还是小事,要得罪了什么得罪不起的人,那才是大问题!而这一切都会算到自家头上。幸好,贾蔷在宁国府,和贾珍贾蓉一起,不经意间知道了不少三教九流的消息,这才悄悄给自己提了个醒儿。李纨才能赶在没出大事儿之前就让人收罗了这“样品”,是在一个自称是有内部渠道的酒坊工人那里拿到的,价格比店里挂牌的少了近三分之一。
李纨嫌弃的盖上瓶塞,眉头紧紧皱起。包装上和自家一模一样,打的也是窈窕花颜的旗号,在这个没有专利可言的时代,这问题还真不好解决啊!李纨大伤脑筋。原本打算着走高端路线,这包装上一定要匹配,于是李纨就托了凤姐儿,找相熟的窑厂,专门烧制带着窈窕花颜标示的瓷罐儿。现在看来,十有八九是那窑厂出了问题!当然也有可能是店里的活计监守自盗。可总不能自己为了这包装开一间窑厂吧!即使是这样,手底下出个把贪财的工人也是避免不了的。唉……难办啊难办……
李纨还在头疼打假难度太大,另一边儿,让她更头疼的事情发生了。撑立门户的何掌柜竟然说要请辞!要不是对方理由充分,李纨都怀疑这人就是内奸了,要不怎么刚好在这个关头尥蹶子呢!真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啊!
虽然好说歹说,让何掌柜做完这个月再走,可手头没人的李纨,这会子又能上哪儿去找个代替的人选呢?要知道当初何掌柜也是东平王府推荐过来的。当初就是两眼一抹黑的李纨,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毕竟她能出去的时间有限,光看账本可看不出店里哪几个人得用,哪几个人不行的。而出门打交道,她也只是去自己店里转转而已,要说寻摸什么得用的掌柜,她还真没什么概念。话说回来,当初谁能想到,这做的好端端的何掌柜会离开啊!果然还是需要有自己的班底么?可自己陪嫁过来的全是女子,只有照管庄子的刘贵一家还能帮忙在外头跑跑腿,又哪里去张罗替自己照管铺子的人呢?李纨不由得犯了难。
于是,接下里的日子就在李纨的烦恼中一日一日的过去,很快,月底就到了,何掌柜按照先前的约定交了账,盘清楚了各项物事,而李纨对着铺子里的几个不辨优劣的小伙计,只能大摇其头。如今问题多多,缺人手还要打假货,可自己仍旧没有什么头绪。于是李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窈窕花颜的店门上贴了一张告示。大意就是,本店缺货,暂停营业,停业期间如再有本店产品流出,皆为假货云云。
布置一番后,李纨板着一张脸回到了荣国府。这下子,假货一时半会儿是闹不出大名堂了,可自己的财源也被迫暂停了。虽说自己手上有些银子,但小兰花钱的地方在后头,坐吃山空不说,谁又甘心放弃自己生财的门路。这店还得想法子开下去!只是这人的找些可靠的才是。
院中其他人见主子这段日子心情不爽,虽摸不着头脑,但都知道夹着尾巴干活儿。而从头到尾都参与其中的碧月和慧娘,则只能跟着一块儿叹气了。所幸,酒这玩意儿,就是酿出来,多存些日子也坏不了,于是,李纨也就没招呼庄子那边停工。不过她自己倒是彻底清闲下来了。兰小包子每日去宗学,下了学也是和蔷哥儿几个一块儿玩耍。小黛玉在碧霞阁里守孝,半个月不出院门那是常事儿。
于是,未结的难题和找不到重心的生活,让百无聊赖的李纨把目光投向了吃食上。听说美食能够让人心情舒朗,在这一点上,李纨执行得很彻底。幸亏自己院子里有个小厨房,从荤腥鱼肉到清淡山珍,李纨尝了个遍。体重猛增好几斤,可心情却还是懒懒的。
见此情况,碧月着急的不行,再这样下去,主子非生病不可。这一日终于抛却了那些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守则,开始撺掇李纨出去走走,撒散心。一旁的慧娘也在帮腔,“去庄子上看看吧!听说今年地里的菜花儿开的可好了,一大片一大片的全是金黄色。可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