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自己位于京郊的庄子,李纨又了几分兴趣,这算是郊游吧!古代女人难得名正言顺的外出机会之一,时不时去自己庄子一趟是在正常不过的,总不会招人闲话的。盘算了一下自己如今的产业,李纨忽然想到自己先前盘下的两处产业还没怎么瞧过,这回索性趁机一起看了吧!于是和老太太告了罪后,主仆几人开始热火朝天地收拾起东西。
当初置办下那些产业,主要是怕现银烫手,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不动产什么的就方便多了,而且算在嫁妆里也不打眼。因此,当时李纨只交给了中人看护,那个十来倾的小庄子也是挨着原来的庄子买的,为的就是让刘贵一起照管着。原本李纨也生出过去布置一番的心思,可又一想东西放在那里又不会跑掉,什么时候顺道去看都成的。可不巧那段时间,她手头总有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转移注意力,时间一长,李纨也就把这事儿忘到了脑后。闲的时候也只是惦记着将来的林妹妹和儿子的教养问题。这会子在碧月她们的提醒下,李纨方才想起这一茬儿来,差点儿忘了自己也算是颇有身价的人,那土地良田什么的可是这年代最保命的东西,重农抑商么!或许自己可以再寻条路子?
马车、随从,虽已尽量轻车简行,可这一动作也是十多个人的队伍。兰哥儿要上学,李纨就没带他,府里的玉钏、招弟她们几个惯常伺候的自然一并留下。素云和李嬷嬷一起待在府里,就是要避免主子不在,大小丫头婆子出乱子的事儿。因此,此刻青穗油篷马车里除了李纨之外,跟着来的不过是碧月、慧娘,还有一直不声不响,做事却很是妥帖的兰馨。红杏、绿莲两人这些年已经被提为三等丫鬟,平时就给屋里伺候的姐姐们大都打打下手,这回是红杏央求了碧月很久,说是自己会赶马车,才得了这么一个出门的机会。这会儿一左一右的占据了车前的位置,一边驾轻就熟地赶车,一边嘻嘻哈哈的说笑。
“红杏,看不出来,你还真会赶车啊!”小心翼翼的上了马车,绿莲一脸好奇的说。她和红杏六七岁时就认识了,一直同吃同住,现在一晃也有五年了,自己小姐妹有这么个手艺,她还是头一回知道。毕竟这赶车多是男子的活计,就是妇人,也是田间磨练出来的。而红杏一个在宅门里待了五年的小姑娘,却能如此游刃有余,真有些稀罕。
“当然啦,当年我爹可是镇上最好的车把式,全靠替人赶车把我养活的。那时候,我爹一出远门儿,就把我带在身边,做的就是这个位置!”梳着包包头的少女骄傲地说,语气中尽是怀念。自己母亲是难产死的,和未出生的小弟弟一尸两命,当时自己才三岁,爹爹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靠着手艺拉扯自己长大。不料那年起了兵祸,被拉了壮丁,自己无人照管,后来就被人拐去卖给人牙子。再后来就进了贾府,没想到今日还能借这个本事耍上一回。
……
正是秋高气爽的天气,刘贵接到信儿后,忙不迭的让出了自己的正屋,带着妻儿老小全挤到了旁边的小院里。听小妹慧娘说,这回主子怕是要在庄子上住了几日。这可是头一次啊!但问题是这些年尽顾着拾掇庄稼,看顾酒窖了,这庄子上就没预备过主子来住的别院啊!事急从权,刘贵只能把自己的正屋好好收拾一遍,又添了几样摆设,尽可能的拾掇利落,打算让主子在这里歇脚。虽然在老母亲的眼力,这半日时间捣鼓出来的屋子实在不像样子,可也知道儿子一时间实在弄不出更好的来,也只好等主子来了再请罪。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李纨她们并没有对庄子上的安排有什么不满,还只说是自己一时起意,让他们劳累了。在李纨主动了解庄子上的基本情况后,刘贵还得了表扬,不光是口头上的。而在见识了满地茁壮待熟的麦苗和在田间辛勤劳作的佃户,李纨一直生活在城市的心有了莫名的向往。炊烟袅袅,阡陌交通,最朴实的笑容,最专注的劳作,还有笑闹在田间地头的孩童,自由自在的追逐奔跑,这一切显得是那么生机勃勃,那么真是美好。再想想那个充满了约束的后宅,想想那些让她手足无措的麻烦,李纨都想忘记一切,在这里长住了。这种念头在见到被王夫人派来送口信的嬷嬷时,在她心中扎下了根。
虽然没有找到机会去柳三胡同那里的宅子逛逛,但李纨的心情也已经是和在府里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只是这一份舒畅还没持续多久,就被王夫人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冲得不见影。她,她怎么能这样!这是不趁火打劫嘛!李纨再也绷不住温文平静的脸,“太太是想……”李纨想着自己怕是听错了吧!为什么王夫人会对窈窕花颜的困境一清二楚,一语道破那掩人耳目的告示不说,竟然就连假冒的事情也知道。难不成……李纨有些阴谋论了。
王夫人状若无意的掀了掀茶碗盖子,不急不渝地说:“我这也是为你好,一个女人家,又是没做过生意的,先前就说你要找人帮衬帮衬的好。如今这状况,啧啧啧……薛家可是世代皇商,这里头的门路比你清。只不过人家虽是亲戚,但到底师出无名,我看还是舍了几成份子出去,你也好收回点儿本钱……”
茶几上一份书信,面上明晃晃的打着薛府的字样。可那薛家远在金陵,又怎么会特地为间铺子的小事儿特地在信中提及?而在这京城里只有些个管事掌柜,莫不是听王夫人调遣的。看来无论真假,这王夫人是要打着她那嫁进皇商薛家姐妹的旗号,来谋夺窈窕花颜了!李纨眸子暗了暗,就是不知先前的麻烦和她有没有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