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达文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下去抢了夏西狸的麦克风。他和允儿深情对唱,怎么偏偏就要横插上一脚?大煞风景,真是大煞风景!
夏西狸才不管他,唱得全情投入,直到将副歌部分唱完。季允儿眼看达文气的额上青筋直冒,只能悄悄握了握他的手。她心知西狸的孩子脾气,左不过让他一招就没事了。有人吹口哨,夏西狸笑着向允儿点了下头,意思是要她唱了。
允儿心里哀叹一声,看了东方达文一眼,见他面色有所缓和才怯怯的唱下去:
“一身琉璃白,透明着尘埃,你无暇的爱。你从雨中来,诗化了悲哀,我淋湿现在。芙蓉水面采,船行影犹在,你却不回来。被岁月覆盖,你说的花开,过去成空白。梦醒来,是谁在窗台,把结局打开。那薄如蝉翼的未来,经不起谁来拆。”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沉默年代,或许不该,太遥远的相爱。我送你离开,天涯之外,你是否还在。琴声何来,生死难猜,用一生,去等待。”
达文的嗓音条件不错,高音部分也游刃有余。一曲唱毕,掌声雷动。允儿忍不住向夏西狸的方向张望,却已不见他人影。达文体贴的递上一杯橙汁,她才觉喉咙干涩。
彼特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此刻正坐在一边,含笑看着台上苏逸飞大唱摇滚。苏逸飞显见是一群人中最活跃的,粗声大嗓也引得众人鼓掌起哄,那种神采飞扬令人艳羡。允儿一边吸着果汁,一边不自觉的也随着节奏摇头晃脑,看得东方达文大笑不止。
真是愉快的聚会。彼特唇边带着笑意,微不可察的向苏逸飞递了个眼色,就起身退出包厢。厚重的门隔离了喧嚣,好像从欢乐的顶峰坠落,世界又恢复了冷静的面孔。他坐在大堂的沙发里翻着一本杂志,娱乐版面差不多都被东方达文和金曼妮的婚变消息占满。照片里东方达文依旧衣冠楚楚,即使在被记者围追堵截的尴尬时刻也保持着卓然的风度。可是金曼妮却神情萎靡,无论妆容多么无懈可击,也无法掩盖她眼底的乌青和一瞬即逝的泪光。
再强悍的女人面对背叛都会怨愤,何况是商界名媛,她承受的压力足以让她做出任何一种疯狂的行为。彼特呷了一口咖啡,合上杂志正好看到蓝诗琳走过来。
他起身,很绅士的等蓝诗琳坐下后,对侍者说:“给这位小姐一杯珍珠奶茶。”
蓝诗琳笑:“在台北喝珍珠奶茶都要吐了,能不能换一个?”
彼特耸肩,又低头研究了一番菜单,最后拍板:“红豆刨冰。”
侍者离开,蓝诗琳似笑非笑的看着彼特,语气颇为感慨:“你还是这么体贴啊,我在想当年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彼特露齿一笑,如湖水般碧蓝的眼眸光彩四射:“不要这么感动,我只是记得你贪凉,喜欢在夏天吃刨冰。其实你没错,他比我要好很多,至少能给你安定。”
红豆刨冰端上来,蓝诗琳用小勺搅着碗里的碎冰块,听着它们彼此撞击发出的微响,淡淡一笑:“是啊,你是鹰,我抓不到你的翅膀。”
“我觉得是荆棘鸟。”彼特仰头喝尽咖啡,声音苦涩:“一生都在飞,一旦降落就意味着死亡。身体都被荆棘刺穿了,还要唱出最悦耳的歌,这叫死要面子活受罪。”
蓝诗琳不由得失笑:“不是这样理解的,你在颠覆美好。”
“美好?”彼特笑中带了些嘲讽,“美好是这个世界********的面具,只有你们这些爱做梦的女孩子才相信。”
“彼特!”蓝诗琳不满的撅起嘴,“我不是女孩子了。”
“好好好。”彼特举手投降,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可你还像女孩子一样幼稚。”
蓝诗琳泄了气,狠狠往嘴里塞着大块的刨冰,嘴唇被冰的通红。彼特坐在对面,抱臂看着她。她被看得发毛,赌气丢下勺子喊:“真是的,没胃口了。”
“这样就没胃口了?”彼特板起脸来,有了几分严厉。他环视四周,刻意压低声音对蓝诗琳说:“你和他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你也看到了,他对我总是不冷不热。”
彼特垂下眼睛,突然有些急躁:“我不管你怎么做,关键时刻你要保证站在我这边。苏逸飞的任务已经完了,接下来你的部分千万不能出差错。其实很简单,我挖井让东方跳,你要说服季闵浩在上面投石。落井下石,虽然不好听,但我认为季闵浩应该很乐意为之。”
蓝诗琳默默看着碗里的刨冰融化,渐渐融成一涡水。或许是刨冰起了作用,她心里冰凉冰凉,手掌却热的发烫,那上面的纹路杂乱,她不是好命的女人。
她抬起头,尽量不让彼特发觉她的失措:“这个没问题,阿浩他对东方达文恨之入骨。只是你不要伤害他,他的世界很简单,不会对你造成威胁。”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彼特漂亮的蓝眼睛微微眯着,像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半晌他用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蓝诗琳,最后懒懒的一摆手,又变回那温文尔雅的好好先生。“我们不谈这个了,伤感情。但是诗琳,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救命恩人,我会感激一辈子。”
彼特这话说得沧桑,她有片刻失神。旧事她不想再提,如今她与彼特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他们距离遥远,像火星之于地球。如果说曾经有过幻想,也只限于幻想,绝对不具有可操作性。他和她,还有基本的理性。
蓝诗琳继续喝着那化成冰水的刨冰,红豆很沙,吃进嘴里细细咀嚼有浓郁的香味。她不想跟着他一起怀旧,于是干脆的打断:“不用那么客气,当时你那个样子,任谁见了都不会坐视不管。”
彼特还是微笑:“我却宁愿相信你喜欢我,不忍心看着我死。”
“够了!”蓝诗琳双手捂脸,冷静片刻还是把手放下来,一双大眼睛里盛满了泪水。
“你是故意的吗?故意找我来旧事重提,刺激我挖苦我吗?我们不可能,永远不可能!我真的爱过你,可是爱又能怎样?爸爸他不会答应的,我不想你重蹈覆辙,那年流的血,受的那些伤你都忘了吗?对对,你可以忘记,可我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再受苦了!彼特,原谅我。”
大堂里灯火辉煌,头顶的水晶灯照着蓝诗琳肆意倾泻的泪水,一颗颗晶莹剔透如珍珠。彼特想起很小的时候听父亲讲过的故事《鲛人泪》鲛人流出的眼泪落地会变成价值连城的珍珠。他凝视着蓝诗琳哭泣的脸,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她。
“来,擦一擦,不然妆会花掉。”彼特一愣,脑海里突然就蹦出来季允儿哭的乱七八糟的脸。
蓝诗琳接过他的手帕,放在眼眶下擦了擦。这个年代已鲜少有人用手帕,可彼特的手帕却是特制,纯棉布的格子图案,右下角绣着他名字的缩写P.T。彼特是十成十的贵族,若不是因为那场变故。她竟然有些唏嘘,勉力忍着眼泪,将手帕收好。
“谢谢你。”她吸着鼻子微笑,“手帕我洗干净再还你。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该回去了。”
彼特扭了扭发僵的脖子:“哦,没事了。记住我的话,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到了关键时刻你不许出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