裔刖闲适地躺在他那长椅上,悠然地对着阳光。阳光倾泻在他的身上,在他完美的脸上勾勒出淡淡的光晕,一头乌黑的长发堪比女子的秀发,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反光。
碧波看着这样的场景,竟是呆滞在那儿不再往前一步。
这便是她心仪的男子,阳光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
显然,裔刖经过了又一日的调理,身子已经恢复过来了,手上那久久没有愈合的伤口也已经好了大半。他自然是知道碧波站在那里,可经过了那晚的事他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索性闭着眼睛,享受这难得的好日光。
倒不是有好日头的日子少,只是他极少能够这般悠闲自得地享受罢了。
碧波原是想来与他说清楚的,她心中或是能够放下了。那晚,他虽是一直护着自己,但答案却是已经在明显不过了。虽是心有不甘,但也没了法子。他心中,只有那位女子的分量吧,怕是没有自己的分毫。
但今日,看到了这般完美到无法形容的他,她却再也迈不开脚步,开不了口去说那样的话。她为何要放弃?她凭什么放弃?苦苦追随他那么久的人是她,而不是那晚那个蛮横的女子!
这么想着,碧波的心中更是不甘。站在那里远远地看了裔刖许久,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裔刖听到了她离开的脚步声,才睁开了他那乌黑的双眼。他哪里能知道碧波那么多的心里活动?如果他知道了,只怕会后悔没有早日对她下了狠心,让她早日离开自己,或许就不会生出后来的那么多事端。
感情这样的东西,他自小就不会处理。他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有着旁人连嫉妒都嫉妒不来的一切,却是不懂感情这东西。
否则,他与赵鸢儿也不会到了这样的境地。
想到了这里,裔刖不由得叹气。他想到了那晚赵鸢儿伏在他的耳边,咬着牙说出了那样让他感到寒冷的话,即便是像现在这样晒着暖暖的阳光,心中也涌起无限的寒意。
她到底是恨他恨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才说出了这样让人毛骨悚然的话来?她那晚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他不知道,但他肯定,就是自己护着碧波的动作才让她这般的不理智,这般的愤怒,这般地……恨。
有些苦恼。他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她已经是大王的人,天子的妃嫔,他又如何能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与她纠缠?但这不过是理智的想法。
他复又闭上了那让人心神荡漾的双眼,继续悠闲地晒太阳。
…………
离幽来到了韫迭宫,这可算是意外。自从赵鸢儿被封为良人之后,她便没有在踏足过韫迭宫,与她在宫内相见也是在冷宫里,并没有在其他的任何地方。
仆瑶还好,从前就时常见到她,也并不感到意外;而訫夫人与胡姬真是从未见过她,对她那向来不拘一格的举动也略有震惊。
赵鸢儿这次并没有上次在冷宫是那般,对她那么地爱理不理的,态度稍微有些缓和。
离幽是看那天晚上她那么地生气,来这里就是为了替她那倒霉师兄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赵鸢儿看着离幽那副有些扭捏的样子,突然笑了一下:“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平日里离幽一直都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很少能够看到她这么扭捏不说话的样子,而她一旦扭捏起来又更是别扭,也难怪赵鸢儿会发笑了。
见她发笑,离幽自己也笑了,她自己也是很少会有这幅样子,自己笑过之后,才凑近了赵鸢儿,神神秘秘地说:“诶,你是不是……吃醋啦?”
赵鸢儿显示一愣,继而笑了一下,可那笑却不像平日里的笑,有些发愣,但好似心中真的觉得这是多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然后道:“大王,有那么多的宠妃,我要真吃醋,一个宫里的量恐怕都供应不过来吧?”
离幽又凑近了一些,道:“别装傻充愣,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大王。”
赵鸢儿却是眼睛都没眨一下:“我是大王的嫔妃,还能为别的男人吃醋?”
这一句话却是将离幽堵住了,说不出话来。是啊,从前倒是能与她开这样的玩笑,而如今她已经是天子嫔妃,这样的玩笑又是如何能随便开?
她看了看赵鸢儿,发现她虽然没有明显的变化,但人到底是与从前不一样了。从前与她在一块儿,至少不会有一种隐隐的压迫,但现在却是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在环绕着她,让她无所适从。
离幽心里默然涌上了一丝愧疚,但才涌上来便被她自己给压了回去:这是师兄的过错,我为什么要愧疚?
赵鸢儿自己说出了那番话,自己也是沉默了一会儿。这件事在她的心中是有些痛,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自己却是连一个安睡的夜晚都没有过。日日睁着眼睛,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万劫不复的道路。
这么想着,她的手便突然攥紧了衣角。离幽眼尖,便瞥见了那泛白的手,知道她又是将自己给绕进去了,想着说些什么来安慰她:“诶,你上回是怎么从冷宫里出来的?我还以为以后要看你就要去冷宫了呢。”
赵鸢儿松开了衣角,状似无意地说:“找了一个替罪羊,自然就没事,然后就出来了。”
离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其实……师兄他……”
她话才说到一半,素暖却来了,见到她便跪下道:“夫人请良人赶忙过去一趟,事关重大,还请良人立即过去。”
素暖是訫夫人的得力助手,行事向来稳重有加这般慌忙地跑了来,赵鸢儿也可以想到訫夫人那边到底是多么紧急的情况了。
赵鸢儿立即便起身,匆匆对离幽说:“你先坐着,我过去看看。”说完,带着仆瑶便朝着訫夫人的屋里去。
离幽眼见自己被晾在一边,虽是心有不甘,但也没有办法,想着自己再这么呆着也是无趣,便知趣地走了。
赵鸢儿匆匆感到訫夫人那边的时候,刚一进去,訫夫人便退了所有下人,只留下了她,然后道:“我的线人得来的消息,那廖嗳,已经在雍城佣兵自用了。虽是偷偷摸摸的,但也是有了一定的规模。”
赵鸢儿听了心中惊讶无比。距离他们搬迁雍城不过才两个月左右,廖嗳居然已经拥有了佣兵,并且还初具规模,这样的情况,也不知道嬴政知不知道。
“夫人的意思是……”
“自然是不能留着。”訫夫人果断地回答:“这样的人留着,岂不是给我们自找麻烦?他定是会记着当日咱们陷害的他的那笔账,只怕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我们报仇。”
赵鸢儿点点头:“夫人说的有理,但眼下他远在雍城,咱们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他,这又该怎么办?”
訫夫人皱眉道:“这也是我所想的。我的线人在宫外的有限,且宫外的线人又并不是我的亲信,自然不能相信他们;何况大王再过不就就要行加冠礼了,若是不在此之前将廖嗳除了,对大王也是不利。”
赵鸢儿敏感地捕捉到了“加冠礼”三个字,她想起来,现在的嬴政虽然靠着自己夺回了一些权利,但并未行加冠礼,待到行了加冠礼,他才是一个真正的帝王。
而历史上廖嗳死亡的时间……似乎就是在嬴政行加冠礼的时候,歼灭的……赵鸢儿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扩大,脑中渐渐形成了一条清晰的脉络,映衬了她此刻嘴角那抹笑容。
訫夫人看她露出了这样的笑容,便道:“你可是有什么想法了?”
赵鸢儿看着訫夫人,微笑:“办法自然是有的,只是……咱们在想办法的同时,当然也要在大王身边吹吹枕边风,以免产生什么混乱,让咱们措手不及啊。”
訫夫人突然明白了赵鸢儿的意图,低语道:“那么,你是怎么想?”
赵鸢儿笑着,在訫夫人的耳边轻轻地说着。訫夫人的眼睛越来越亮,知道听完,她的嘴角泛起了和赵鸢儿一样的笑容。
裔刖府上。
碧波来到了西边的门角,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便赶紧出了门。
在门外的左边,有一个黑衣人站在那里,她看了看来人,吸了一口气,道:“我同意。”
黑衣人道:“每晚,你都在这儿等着,我自会帮你圆梦。自然了,你当然也要带着我想要的东西来。”
碧波立即点头,毫无半点犹豫:“好。”
离幽刚从宫里回来,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而她的屋子在南边,与西边到不是很远,气呼呼地往自己屋内走的时候,却看见了碧波从西边回来,她心中有些奇怪,喃喃:“她不是住东边的么,没事跑这里来做什么。”
不过,她没有多想,自己今日也不爽的很,哪有闲工夫管别人?
正是因为她不爽,所以没有注意到碧波的眼中,透露着一种怎样的狂喜。
(迟了迟了,抱歉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