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人伦悲剧
他们并排坐在河边大石上，夜色中，东方荼蘼很安静，和平时含笑的悠然不同，这种安静，安静得有些死寂。
李朝颜幽幽开口：“兰皇会需要多久才怀疑《绿洲》还有最后一章？”
东方荼蘼靠在她的肩头闭上眼睛，仿佛很累很累。
她把玩着他的头发，仰望星空，忽然扑哧一笑。
东方荼蘼连眼都没睁，“你笑什么？”
“我想起了一个笑话。”
“什么笑话？”
“一个生物老师在讲台上讲非洲草原上的生态环境，全班无人听讲，于是大怒，吼道：你们都看我呀！你们不看我，怎么知道非洲野猪长什么样子！”
东方荼蘼睁开眼，含笑看着李朝颜，“你怪我没看你？”
李朝颜喜笑颜开，“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呵呵。”
她歪在他的肩头，“你以前问我到底喜欢你什么，我说我贪恋你的美色，你应该也知道那是一句玩笑话，我真正喜欢的，是你的脑子，我最讨厌脑力不彰心胸僵死的男人，我喜欢悟性强反应快的人，这样才能跟得上我的思维步调，和他在一起，才不那么乏味，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只要你知我，我对你，会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好的！”
东方荼蘼望着脚下的河水，笑了，“你果然是外星人类，女人应该说的是前面那句话吧，那句‘女为悦己者容’什么的。”
“别跟水瓶座谈男女之别，水瓶座最没有性别概念！”
“呵呵。”
“秃驴，我真的很心疼你，你痛，我会比你更痛，虽然这句话听起来挺肉麻的，但却是真的，我希望你能相信这一点！”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握住他的手，“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想握住我的手时，你可以放心地来握！我永远不会拒绝你的！”
他们回去的时候，看到了伫立在池塘边的东方兰皇。
终于来了吗？！
东方荼蘼紧紧地握住了李朝颜的指尖，力道之大让李朝颜抽了口气。
东方兰皇看到了他们，几步迎了上来，神情异常地盯着他的脸，忽然抬起指尖，触了触他眉心的菱花胎记，声音近乎颤抖，“荼蘼，东方卉有没有透露过你的父亲是谁？”
东方荼蘼脸色煞白，倒退一步。
东方兰皇的脸色更加惨白，连退几步，站都站不稳，“果然……你果然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对不对？”
东方荼蘼的力气几乎全部用来握李朝颜的指尖！
“这个胎记……只有东方家的直系的男性才有可能有……也就是说……只可能是我父亲遗传给你的……也就是说……东方卉所用的那颗精子是……”
月光下，坟冢累累，荒草丛生，半山腰上，一座新坟紧挨一座老坟。
东方兰皇站在老坟前，一声令下：“给我挖！”
腐朽的棺木被打开，露出里面一具森森白骨。
白骨被取了出来，随意摆在地上，扭曲成一个可怕的姿势，两个阴森森的眼眶冷冰冰地看着东方兰皇，就如看着一个死人。
“鞭子！”
有人递来一根鞭子。
她一鞭一鞭，恨恨地抽，骷髅支离破碎，散得到处都是……
“啊——”一声尖锐的叫声响彻夜空。
月夜下，一个长发人影跌跌撞撞地扑过来，扑向那一堆白骨。
发疯似的把所有的散骨扫拢来，扫拢来，像宝贝一样紧紧抱在怀里，扬起凌乱长发里的脸庞，他凄厉欲绝，“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算一个坏人，她只是有太多弱点了，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她已经知道自己错了，所以她用生命来赎罪，难道还不够吗？”
东方兰皇倒提着鞭子，椎心泣血，“你袒护她？你责怪我？”
两个人的复杂对视，一万年的寂静。
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如果，那颗精子是其他任何哪个男人的，你是我的孩子，我是你的妈妈……
当我得知孕育你的那颗卵子居然是我的，我开心得仿佛置身天堂，我苦盼了半生，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对我来说，是何其地弥足珍贵，珍贵到我视你为生命的奇迹，珍贵到我完全舍不得计较那颗与我的基因一起创造生命的精子是哪个无名男子的，我不管那颗精子是优质的还是低劣的，是干净的还是肮脏的，是健康的还是多病的，只要那颗卵子是我的，你就是我的孩子，你的一切我都能接受，你的一切都是上天对我的最大的恩赐……
可是，为什么那颗精子是那个男人的？
那颗精子是优质的，干净的，健康的，是颗孕育生命的最理想的精子，但是，一旦和我的卵子结合便是人间最大的悲剧，是最肮脏的一件事，是我唯一不能接受的一颗精子！
多么可悲啊，你的身上明明流着我的血，我明明那么爱你，仅仅只是一颗小小精子的选择，我便从天堂堕向地狱，最大的幸福之源变成最大的不幸之源！
东方卉这个疯子，世上明明有这么多男人，她随便选择哪个男人的精子都可以，她为什么要选择他的？！她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亵渎生命的事情？！就算以爱情为名义，我也不能原谅这种事！
我为什么不能恨她？因为她的疯狂，她纵然用我的基因孕育出生命，此生，我依然没有真正属于我的孩子！
她弄脏了我，她亵渎了你，她本是我们共同的罪人，你为什么还袒护她，你应该恨她，你应该和我一起恨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