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跑的气喘吁吁,晏拓才回头望去,还好没有追上来,突然晏拓愣住,那间歇性失控的记忆功能奇迹般的恢复了,她想了想,方才喃喃道:“原来是他啊……”
晏拓听说那天被打残的、被打伤的众多文人士子送去就医的时候,都是姓徐的给垫的医药费,有些家里来领人的当场就给了他医药费,有些家中没人来领的……这笔糊涂账……难怪他一踹门进来就嚷嚷着问她要钱了。
晏拓一拍脑袋,跑的好啊!要不然她上哪整钱去?更何况,那些药又不是她喝的,凭什么她给买单?做人要有原则的好伐,不该买的单绝对不买!
晏拓美滋滋的溜着大街,无债一身轻啊!
迎面却有两个穿制服的双手叉腰,端端的站在那儿,那架势怎么都有种守株待兔的味道。
晏拓看了看两人,又转身看了看自己的周围和身后,脑门上冒出了一层冷汗,难道他们是在等她?
她逃出了锦衣卫的大刀,跑出了徐鹏举的乱棍,怎么又碰上衙门捕快了?不要吧,不好吧,她长得又不是太突出,为什么大家都针对她?
晏拓深深吸气,一边用正常的脚步往前走,一边学着樱木花道内心念念有词,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事实证明,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无效。
两个分别站在街的两边,见晏拓走到了跟前,一左一右拦住了她。
“知府大人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这回该哭的怕是晏拓自己了。
俗话说,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眼前的知府府衙门口就是标准的八字墙,府衙大门,面阔三间,中间是明间过道,黑漆大门上,门环是狰狞的兽头,整体感觉是神秘而又阴森,仿佛唯有此才能显示皇恩浩荡下的威严与秩序。
门房东间前置喊冤鼓,旁边立有两块石碑,分别刻有“诬告加三等”、“越诉笞五十”字样,电视剧里那些拦轿喊冤,擂鼓鸣冤的戏码大多都是骗人的。瞧瞧这两块碑上刻的字,可见这鸣冤鼓是不能乱敲的。
俩捕快面无表情的领着晏拓从府衙侧门进去,绕过瑞兽照壁,穿过大堂,路过仪门,戏文中常说的“文官下轿,武官下马”就在这道门前,而晏拓还没那个资格可以踏入仪门,所以只能往东走进旁边便门中的“生门”,跟这道门相对称的是西边的“死门”,判了死刑的死囚才有资格进出西边。
一路进得衙门二堂的西厢房内,屋内摆设简单,一面书柜,一面古董器皿架,一张案牍,一名中年男子坐在案牍前翻着什么在看,听到捕快的回报,男子抬起头来,看向了晏拓。
绍兴知府,姓何,名庭贤,字齐之,弘治三年进士,在绍兴任上一年有余,官声么……何知府上任一年多,没做过什么错事,也没有多少建树,可以用平平二字形容。
而晏拓,相貌英俊倜傥,长身而立,可谓一表人才,是典型的文人形象,儒雅中带着英气。何庭贤对晏拓的第一眼感觉不错,所以他的心情也不错。
可是他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
因为晏拓找了个最好的位置站定后,恭敬地朝何庭贤施了一礼,然后道:“晚生晏拓,见过府尊大人。”
何庭贤捋了捋颌下一缕打理的一丝不苟的青丝,侧头看着她,拿捏着官腔道:“晏拓,你可知罪?”
这劈头盖脸的一句可不得了,晏拓已经是惊弓之鸟了,哪里还受得住这个?什么都不争辩了,赶紧噗通一声跪下,抹着眼泪就开演了,“大人饶命啊,小民真的是冤枉的,小民遵纪守法、勤劳致富,尊老爱幼、友好邻里,绝对是一等一的良好市民。”
何庭贤本来只是想问责他一下私自帮携锦衣卫、坑害士子们的事情,没想到晏拓会来这一出,不由又气又笑,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才啊?
何庭贤也不忙,不喊停,不表态,就这么悠悠的看着晏拓的表演,看他能演到什么份上。
可是晏拓不知道大人物的心理,她抱着案牍的腿,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她哭天抢地只有一个目的,摘清自己。她不能坐牢,锦衣卫的诏狱卫生设施那么差,知府衙门的牢饭味道也肯定不可口……
所以打死也不能坐牢……
哭了大概有十五分钟了,晏拓对于如何建设和谐绍兴哭诉出了自己宝贵的意见,对于如何做个合格的、让各路大人放心的一等良民哀嚎出了自己坚定的誓言……可是为什么上面没有反应?
晏拓边抽泣边大着胆子抬头偷瞄,这一瞄可不得了,知府大人正摸着胡须“欣赏”着她,那神情就跟看猴耍是一样一样的。
晏拓黯然低叹:“没办法,家里穷,从小跟着老母走乡窜村的哭丧,赚点小钱贴补家用,都嗷习惯了,职业病呐……”
何庭贤对晏拓的解释淡然一笑,很是从容,她在锦衣卫百户所里倾情演的那一出他也略有耳闻,所以早有了心理准备。
何庭贤正襟危坐,见晏拓拘谨不安,微笑着跟她拉起了家常。
“下次回乡,替本府跟文良山道个好,请他有空来绍兴府坐坐。”
“文良山?”
“他不是在你们南庄开私塾当先生么?”
晏拓恍然大悟,原来就是文老头啊,可是……“府尊大人认识文先生?”
“十六年前本府与他一同参加的院试,怎么他没跟你提起过本府么?”
“这个……”从结果看就知道,一同参加的院试,而何庭贤金榜题名,可文良山却名落孙山,这种伤心往事有什么好提及的。
何庭贤看了看晏拓欲言又止的神情,捋了捋胡须,意味深长道:“本府也能理解文先生的心思,毕竟当年的他就已近不惑之年,看着这么多的后来者居上,心情低落是可以理解的。”
晏拓看着何庭贤陶醉的模样,只是“呵呵”的陪笑。笑得可以了,晏拓才极为“随意”的问起:“那文先生有没有说起晚生?”
“文良山只跟本府派出的人说了一句话,他说你是他印象最深刻的学生。”
厚脸皮的晏拓此时也禁不住感到面孔一热:“这个……咳咳,晚生惭愧。”然后转头看向了遥远的地方,久久不语。
还是家乡好啊,家乡的人民朴实、善良、很有境界,连被坑成那样的文老头都会给晏拓打掩护了,一句“印象最深刻的学生”,多有内涵啊?
何庭贤看着他思乡念旧的模样,自己也在沉思。
大明朝重文轻武,五品的武官在七品的文官面前也是低一等的,即便锦衣卫机构特殊,却也挑战不了文官集团已然压倒性优势的大格局,从中央到地方皆是如此。在冲突案之前,崔天福在士子们那儿讨了不少的亏,可是自从晏拓进入了百户所后,情势逆转,锦衣卫反守为攻,大大的扬眉吐气,而且最终那待遇天差地别的四个被捕士子出场,两个被打晕的无法辩驳,两个趁机将所有的罪责推在了昏迷者身上,控诉之词有理有据,时机把握尤为合适,简直妙入毫巅。
可是这样的计策却是一个小小书生想出来的,此子绝不简单,他的那些胆小怕事决计都是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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