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伯珩,仲珏他到底年纪还……”看着姬仲珏那般可怜的模样,原本打定主意在一旁不出声的姬昭虞叹了口气还是开口求情,但她话还没说完,姬伯珩已经又看向了她的方向。“……小,就是趁着年纪小才要立好规矩!”
看着如今身份已经是御封襄县主的姬昭虞在被自己弟弟看了一眼之后,就这么乖乖败下阵来端起茶杯装作自己刚才什么也没说,苏烟只好也拿着茶碗,这样才好掩盖住她忍不住要上扬的嘴角。
见无人再有异议,姬伯珩终于给出了判刑结果,“回去把男戒男训默上三十遍。”
“噗!咳咳咳咳!”姬仲珏还没垮下脸来,苏烟却突然一口茶喷了出来,将姬昭虞都唬了一跳。
“阿泉?怎么了?”她莫名的看着苏烟,不明白刚才他们说的哪句话把她吓成了这样。
“无,无事……”男戒男训……苏烟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四个字,看来要她真正适应这个女尊的世界,还是件任重而道远的事情。
苏烟本就咳的涨红了脸,在看到姬伯珩看过来的眼神时,脸就更红了,好在这位气场强大的县君只是略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也没去计较她的失态之举,“是母亲让我来寻你们,她此时正在东暖阁外的小厅候着。”
说到正事,姬昭虞也不再装了,“寻我们,阿泉也一起?”
“正是。”姬伯珩点头,苏烟略微一怔,这还是在如今已被封为华郡王的姬玄靖……哦不,姬元靖回府之后,第一次要见她。
新皇登基,宫廷内外一切都需要整顿,这些日子各种旨意几乎是如雪片一般飞出了皇城,就算苏烟这段时间只是人在府中坐,可是各种消息还是极快的就传了进来。先是先皇几个成年的女儿分别封王,皇三女姬元苡赐封嘉王,皇四女姬元蘅赐封贤王,皇五女姬元萱赐封辰王,皇六女姬元芜赐封熙王,之后皇七女、皇八女、皇九女依序封王,无封号。接着封先承亲王长女姬元靖为郡王,沿号为华,封先荣亲王长女姬元芷为郡王,沿号为恭,所有皇亲贵女避新皇讳,改玄字辈为元,而接下来各种大大小小等级的敕封更是无数,只单单华郡王府,长女姬昭虞晋县主,封号襄,长子姬伯珩晋县君,封号肃,次子姬仲珏晋县君,虽然暂无封号,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封号也不过就是这几年的事情。
而所有旨意之中,最让苏烟没想到的就是有关于皇长女姬玄茲的追封,新皇昭告天下,称皇长女在太祖皇帝驾崩后伤心过度急病不起,两日后便追随太祖而去,特追封为宝王,并恩赐宝王不必避讳更名,在皇室玉牒上仍书姬玄茲。
皇长女一派如今可以说是彻底倒塌,可越是如此,姬元靖的尊荣却越是深了一层,新皇的手段是很高明且合乎常理的,可越是如此,如今的华郡王府,才越是如履薄冰,该怎么做,就要看那个眼角眉梢皆是倨傲的女子了。
“郡王爷。”再看到姬元靖时,苏烟心中也有了种说不出的感觉,默然片刻,询问道:“承亲王她的葬仪……”
“如今椅子上那位给了恩典,等太祖出殡之后随葬帝陵。”姬元靖淡淡的答道,这在旁人看来恐怕要当做无上荣耀的事情,她却说的如此轻描淡写,甚至还带着些许嫌恶。
“母亲……这等‘恩典’,难道不可推辞?”姬昭虞坐在姬元靖的右下首,听到她所言,不由得侧身过去询问。
“旁的事情,不论大小她几乎都依了我,唯有这件事情是她亲自下旨,看她态度就明白了,我何必还要浪费口舌。”姬元靖冷笑一声,“若未行亏心事,何必如此。”
“可二皇姨如今到底已经是皇帝了……娘,大皇姨怎么会如此突然的……?”也同样在这房间中陪坐的姬仲珏摩挲着自己的指尖,忽然问道。
“玄茲……太祖走时,宫中戒严整三日夜,等到戒严解除,便传来皇长女突然暴毙的消息,没人见到她最后一面。”姬元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冷的几乎要冻上。
一时间这小小的偏厅之中只余一片静寂,苏烟默默的看了眼姬元靖阴沉的让人再看不清其他的表情,也只有沉默。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忽然,一串珠帘相碰的哗啦响声打破了这一片静默,从这小厅一旁的暖阁之中忽然转出一个人,苏烟首先看到的,仍是那样一片藕荷色。
“郡王爷。”如今已是华郡王正卿的云知俊身边四个一等侍者之一的清秋行至姬元靖身旁向她福了个身,“郡王卿要清秋向郡王爷传话,关于姑娘的名字,郡王爷不妨走一趟城东。”
在听到话题有关自己的时候苏烟就已经竖起了耳朵,而城东两个字,让她更是不自觉的动了动眉梢。
自从跨进这府邸的大门,近十天的工夫之内她就再没迈出去过,甚至连郡主府都换成了郡王府,可她自入京后,所留有的印象仍然只是那一日傅知恒曾为她介绍过的城西一角。不过这让整个大月都惶惶然的几日,她窝在华郡王府倒是有了不少收获,圣月图志已经研究的差不多了,而有关这京城的风土人情,她也在几本杂记中略有了些了解,大月立朝至今不过刚刚第四十三个年头,西内城是先皇赐予自己几个兄弟姐妹以及成年子女等皇亲国戚落宅之地,而东内城的历史,却比西白虎门前的勋贵之气更要古老上许多。早在前朝开始,东青龙门前的那一块宝地,聚集的就是几个古老而有名望的世家大族,如果说只用一个字来形容如今的皇城东西,西面是贵,东面便是名。
有关她的名字居然牵扯到了城东的世家大族……她之前在云知俊面前说出苏烟时,所有人的反应又在她脑海中复苏了。
而正思索到这里,姬元靖的问题也已抛了过来,“你想改姓为苏?”
“是。”既然无法解释,那么苏烟也只有态度坦然的直接承认了。
不过接下来姬元靖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并没有再多问一句为什么,只是略略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抬头对还立在她身边的清秋点头,“告诉王卿,我知道了。”
“是。”清秋福了个身复又转身回了暖阁之内,而姬元靖的面容上也已经看不到任何犹豫。
“昭虞,过两日以我的名义递个帖子去苏家,到时候,你同她走一趟。”
“昭虞明白。”姬昭虞点头,就算苏家的名声再大,如今已是华郡王的姬元靖也的确没有亲自前去的必要,而她这个做长女的,就是经常要在这种时刻代母行动。只是苏烟在一旁听着却有些发愣,她自己的事情自己还没听明白,怎么姬昭虞倒是比她还先明白了三分?说到底这个苏家究竟是个怎样的底细她还不清楚,而姬元靖如今的意思,竟是打算要让她挂靠在这个苏家了,真是一团乱麻……
“嗯,没有别的事,你们先下去吧。”姬元靖看了一眼自己的三个儿女外加上苏烟这个不知如何定义的人,下了逐客令,可在姬伯珩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姬仲珏却偏偏不怕他这个一家之主的母亲,姬元靖话音刚落,他立刻就从座位上下来蹭到了姬元靖身边。
“娘,我们一起去看看爹呗?”
姬元靖瞥了他一眼,没答话,苏烟倒是听说了一些这个世界男人生产的常识,听闻坐月子的男子是要少见人的,只是也不知究竟是为了给产夫更好的休息时间,还是仅仅是个迷信的说法,但不管怎样,姬元靖在这件事上似乎都不打算让步,她忽然嘴角一勾说道:“伯珩,这几日你们父亲不方便,他之前还担心仲珏会四处闯祸,既然昭虞也看顾不过来,不如就让他先搬去你的院子。”
听到姬元靖吩咐,方才一直老僧入定一般坐在那里不曾发表过意见的姬伯珩站起身来就要应是,却不想姬仲珏已经像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几乎是嘶吼着拒绝了自己母亲大人的“好意”,“不用了不用了不用麻烦大哥了我我我我去看看二妹妹!”
姬仲珏从苏烟身边冲出去的时候,险些将毫无思想准备的她给带个跟头。
看着他这么风风火火的,姬昭虞想笑却到底没敢在姬伯珩面前笑得太开心,只是轻咳了两声看向自己刚刚奸计得逞的母亲大人,“母亲,二妹的名字,宫里可已有了消息?”
“这两日吧。”姬元靖好容易升起的一点好心情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拂袖转身去了暖阁,姬昭虞叹了口气示意苏烟一起走,临出门时,她却又忽然站住了脚,回头看向还在房中未动的姬伯珩。
“伯珩,今日怎的如此沉默,方才谈论到苏家时都未曾出声。”
姬伯珩未答,抬眼看向的却是站在姬昭虞身旁的苏烟。
姬昭虞自然明白亲弟的意思,“母亲的意思难道还不够明白?阿泉她不是外人。”
“我明白。”姬伯珩虽这么说,但目光中的温度却没有回升一分,“给如今的苏家下帖,不知大姐你要下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