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商所的办事员们傻了几秒钟,连忙用餐巾纸捂在所长的大脑袋上,护在他的左右,传菜的服务员听到响动急忙跑过来,见到包间里剑拔弩张的情形吓得掩上小嘴,急匆匆跑去找老板来解决。
小所长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恶毒的眼光死死盯着刘小兴,周敏也吓懵了,紧紧抓住刘小兴的胳膊,生怕他将手中的半截酒瓶子捅上去。
面目狰狞的刘小兴让小所长想说几句壮胆的话也硬生生地咽到了肚子里,刘小兴冷笑道:“当个小小的工商所长就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了,一手遮天为所欲为吗?敢动我的女人,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废了你!”
大厅里的餐馆老板一听工商所长给人用啤酒瓶开了瓢,吓得魂飞魄散,虽说他也厌恶这家伙,但不管怎么说事情发生在自己的店里,万一出了人命,自己这饭店就要关门大吉了。不管黑的白的,他都是惹不起的,急忙忙赶到包间里陪着笑脸说:“哎呀呀,这位朋友千万别冲动,有什么事情大家说清楚就行,不要伤了和气,钱所长,您说是不是?”
钱所长咬咬牙,毕竟是他失礼在先,虽然也想报警,但考虑到传出去的影响,恨恨地看过刘小兴一眼,作势而起,“走!”
钱所长一行人跌跌撞撞出去了,周敏怯生生地看着暴怒的刘小兴,刘小兴将酒瓶一甩,恼怒地又踢了下椅子,餐馆老板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既然人家敢当场给所长开瓢,绝对不是善茬,结结巴巴地说:“朋友,这个,那个——”
刘小兴摆摆手止住他的话头,“敏儿,结账!”
出了餐馆,夜幕下灯火璀璨,车水马龙,一片繁忙景象,习习凉风拂过,这才渐渐平息住他心头积蓄的怒火。
周敏的心情既幸福又担心,甜蜜又惆怅,挽着刘小兴的胳膊,依偎在他的肩头,轻声说:“兴,我看超市还是不开了吧,我想想再做点别的。”
刘小兴点起一支烟,吐出一口带着闷气的烟圈说:“没事,我心里有数。”
周敏抬起头说:“你不会再瞎胡来吧?”
“傻样,我知道怎么办,你等着,我就不信一个小小的工商所长还能只手遮天不成。”
“我怕——”
刘小兴不屑地说:“街头巷尾关于我们的故事还少吗,刚才那家伙说出来的时候明显就是幸灾乐祸,如果不是你拉着我,我早就踹上去了。敏儿,不要怕,生活总是这样,你越怕它越压着你,越排斥你,最终只能叫你喘不过来气,人不能逆来顺受,要学会抗争。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要学会去面对,一种方法不行,就要想办法用另一种手段。”
周敏的眼神中泛起涟漪,她想说刚才的事情处理的方法不对,但刘小兴为自己挺身而出,话到嘴边又变了滋味:“我不是有你吗!”
“也对,谁让我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就该来还啦!”
“还一辈子吗?”
“不是。”
周敏不敢置信地抬起靠在刘小兴肩膀上的脑袋,刘小兴却霸道地用大手拉了回去,笑着说:“傻妞,是这辈子还有生生世世啊!”
周敏心头一颤,眼圈缓缓开始泛红,不争气的泪水涌了上来,刘小兴突然叫道:“前面那家照相馆还没关门,咱们还没照过相片吧!走,去拍几张!”
刘小兴拉起她的小手,周敏急忙忙擦擦眼角的泪珠,泪中带笑说:“我还没准备好,要不明天再照吧,我回去打扮打扮。”
“还打扮什么,你什么时候都是最美的,走!”
两人回到家中,恰好刘启腾骑着摩托送老楞回来,听完周敏的讲述顿时火冒三丈,连说阿兴做得对,问刘小兴下一步准备怎么办,刘小兴微微一笑说:“明天早上这件事就会传遍整条街,那个所长不是笨蛋,营业执照会发给我的,肯定会在以后给我们使小绊子,要玩就和他们玩到底!”
果如刘小兴所说,第二天一大早刘启腾和他一起前往工商所,接待的办事员例行公事,收了些工本费便当场发放营业执照,当二人离开工商所之后,办事员的脸上扬起不屑的冷笑,拿起电话给在家休养的所长汇报情况。
歪在床上用冰块敷着肥头的所长恶狠狠地说:“等他们开业之后,你们就给我去查,使劲查!”
钱所长愤愤地放下电话,床边椅子上坐着一个脖子上挂着金链子、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他是钱所长的小舅子,做土方生意的,路子比较野,当下说:“姐夫,要不要我找几个人废了他?”
钱所长的眼睛里放出冷光,咬牙切齿地说:“不急,我让下面的人先陪他玩上一阵子再说。”
又忙活了几天,简单装修、采买货架、商品整理,刘小兴和周敏忙的不亦乐乎,又招了一名女营业员。
刘启腾白天没事的时候也会带些小弟来帮忙,老楞现在成了他的香饽饽,根本不让老楞来伸手。老楞编了几首莲花落,开班授课的时候全是老楞在敲着竹板边唱边卖,效果比刘启腾的言传身教反而事倍功半,刘启腾现在一心打算当兵之后将自己的“事业”全部传给老楞,刘小兴听了哭笑不得。
骗那些老头老太太的钱,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刘启腾纯属瞎胡闹,这条路玩玩罢了,老楞最终还是要作为他用。刘小兴早先说好,一旦办起了电机厂,就让老楞去继续干老本行,做会计。
大牛被无罪释放,政府赔偿了些钱,但在牢里呆了几年的人,回乡也不受待见,拒绝了上级为他安排的工作,把钱都给了父母,先到特区来找刘小兴谢恩,然后准备去他省投奔战友。
大牛大名叫牛良科,三十六七岁,依旧魁梧板正,废了好大的劲找到刘小兴,要给刘小兴跪下磕头被刘小兴急忙拉了起来。
牛良科不愧是当过兵的人,说话直来直去,没有让任何的滑头:“兄弟,你这份情哥哥这辈子是报不完了,你放心,只要你说一声,哥哥这条命就是你的!”
超市里还是乱七八糟的,其他人都在忙,只有刘小兴和牛良科站在收银台前,刘小兴说:“这话说的太重了,会让我折寿啊!大牛,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牛良科脸色一黯,显然他也不愿意离开家乡,“到东边去找我的战友。”
刘小兴突然说:“要不你来我超市里帮忙怎么样?刚好缺个晚上值班的,你住在店里就行。先给你开四百块工资,等以后生意好了,我再给你加。”
牛良科嘴巴哆嗦下,激动的没有说出话来,他已经不知道再用什么样的言语来感激刘小兴。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咱们都是兄弟,这可是你说的,只要别觉得给我这个小老弟打工丢了份子就行。”
牛良科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急忙忙放下肩头的包裹,捋起袖口说,“兄弟,哥哥别的本事没有,一身牛劲还是有的,说吧,有什么力气活招呼声。”
刘小兴呵呵一笑,将大牛带到周敏面前,“老板娘,给你招个伙计啊,这里的事交给你了,我出去下。”
周敏瞥视牛良科一眼,把刘小兴拉到门口说:“你还真把他招进来啊,我们不是有个营业员了么,这么小的店要不了四个人,看你平时挺精的,这会怎么犯糊涂了?”
“瞎说什么呢!”
刘小兴翻个白眼,“要是我的专利申请下来,德维尔肯定会给我投资,到时候你跟我去办厂,这个超市哪里还照顾的来。大牛人不错,又当过兵,还是个转业干部,做事肯定差不了,今后我还有大用。”
周敏顿时明白了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道:“这会你去哪?”
“阿腾介绍个朋友给我认识,很重要,我去见见,等会中饭我就不回来了,你带他们两个出去吃。等会你在后面小仓库给大牛收拾个床铺,他暂时先睡在这,你安排好。”
“嗯,知道了,去吧!”
周敏掸掸刘小兴衣领上的灰尘,一直目送刘小兴登上三轮车,转过头见牛良科和营业员站在一旁,这时候店里收拾的也差不多了,看看手表说:“走,我带你们吃饭去。”
在吃饭的时候,大牛又说了些感激周敏姐俩的话语,周敏笑道:“他不是我弟弟。”
牛良科诧异地停住叙述,瞟了周敏一眼,见周敏不经意地看了过来,忙将目光躲到一旁,周敏掩嘴笑道:“他是我当家的。”
超市正式开业了,早上八点,刘启腾点燃一串一万响的满地红,噼里啪啦的声响震动了整条街,在开业的第一天,刘小兴特意搞起了优惠活动,全场九点五折,部分九折,并推出会员卡制度,凭借会员卡购物满五十元以上即可打折,累计满千元再送赠品。
这种小恩小惠的小把戏在二十一世纪仍旧火爆,何况是一九八七年的特区,一个上午的时间超市里都是人山人海,摩肩擦踵,亏得刘小兴事先有安排,每个货架都有刘启腾的小弟看着,货架空了位置立刻补货,仓库没有便让批发市场立马送货。
周敏在前台收钱收到手都麻了,还好有老楞在一旁搭把手,虽然老楞收的慢,但在钱这方面还是一丝不苟的。
快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刘小兴和刘启腾的寻呼机同时响了起来,而且是相同的号码,两人相视一笑,这帮白眼狼这么快就按耐不住了。
二十分钟之后,一辆贴着工商行政标志的面包车驶到超市门前,下来穿着蓝色制服的三男一女,个个面若冰霜,男的都胳膊夹着皮包,女的肩上还垮了个照相机,带着一副黑眼睛鼻孔朝天,他们根本不理睬笑脸迎上来的刘小兴,硬邦邦地似是坦克一般闯进超市内,领头的叫道:“我们工商所接到群众举报,这里有假冒伪劣商品,必须接受检查!”
其他人都是冷冷看着,刘小兴走上前,装出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我们这里都是通过正规渠道进的货,所有商品有据可查,不知道领导们说的是什么东西,群众举报的又是什么呢?”
领头的冷哼一声,心道,这会知道怕了,迟了!当下也不和刘小兴多言,大手一挥,“检查!”冲着里面还在选购商品的顾客嚣张地叫道,“这里有假冒伪劣商品,还买什么?都走!”
顾客们一哄而散,刘小兴让小弟们回去了,和刘启腾边抽烟边看着眼前的闹剧,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三男一女分头走进货架检查,一名办事员叫道:“王主任,这儿的方便面没有标签!”
“拍照!”
这下轮到周敏装可怜了,俏皮地瞥视刘小兴一眼,刘小兴翻个白眼,急忙收起笑脸走上前辩解道:“刚才人多,标签挤到地上了,哝,就在这啊!”
办事员蛮横地随手打开周敏手中的标签,大声说:“你这是狡辩,小李,拍照!”
咔嚓一声,罪证记忆在了照相机中,周敏忽然扑哧一笑,办事员诧异地看她一眼,连忙偏过头去,见刘小兴虎着脸看着自己,脸色一红,走到刘小兴身旁掐了一把他的胳膊。
刘小兴低声说:“连个戏都演不好,以后怎么做老板娘?”
周敏嬉笑道:“不是还有你嘛!”
“……”
超市里不时传来三男一女的吆喝声,照相机咔嚓咔嚓不停,不到二十分钟,每个人手中都提着一些“罪证”,王主任气势汹汹地说:“你们超市的问题很多,必须停业整顿,另外罚款一万,三天之内必须交齐,不然就别想再做任何生意!”
刘小兴脸一苦,“要交一万啊?”他边说着边在收银台的抽屉里摸索着,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堆钞票硬币放在收银台上,“今天上午一共才卖了两千多,还是连本钱的,我们店小利薄,哪里去弄那么多钱?”
办事员们的眼神顿时变得绿油油的,纷纷将手中的“罪证”丢在地上,六只贪婪的手一起扑向收银台,王主任冷哼一声:“全部没收,剩下的必须交齐!走!”
蓝衣公仆们收了钱又拿起“罪证”出了超市大门,王主任不屑地回头骂道:“不长眼的东西,敢惹我们工商所!”
一名办事员凑上前问道:“王主任,这会收了钱,中午我们去哪?”
王主任丝毫不顾及边上还有人看着,他的习惯是一向嚣张张扬,大咧咧地说:“唔,既然有这么多,吃一半也没问题,走,去最雅居!”
其他办事员连声欢呼,最雅居是这一片最好的饭店,随便定一桌就要七八百块,几乎是这帮人每个月工资的两倍,能不兴奋么。
酒足饭饱之后,王主任用饭店的电话打给在家休养的钱所长,汇报情况,钱所长交代道:“老王,这个外来货就是个愣头青,好像挺有钱的,你给我看准了罚。钱不够货来凑,这一万交齐了再罚,奶奶地,罚到他倾家荡产!”
“明白了钱所,您好好休息,晚上我找两人去陪你打麻将。”
钱所长嘿嘿奸笑道:“要打出去打,你去定个房间,把小李也叫上。”
“一定一定,小李有很多工作要想您单独汇报啊!”
“哈哈——”
钱所长还不容易在家里挨到晚上,对着黄脸婆说声出去有应酬,急匆匆拿起大哥大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王主任告知的地点,推开房门,哪有王主任的身影,只有小李一个人,暗赞王主任会办事。
小李褪去制服,穿着丝绸睡衣躺在床上看电视,听到门响,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扑到钱所长的怀里,嗲腻腻地叫道:“钱哥!”钱所长顿时浑身冒火,肥圆的鼻孔里出着粗气,扔掉手中的皮包,急吼吼地抱起小李滚到了床上……
正到关键时刻,低吼和媚叫充斥着整个房间,大哥大突然响了起来,钱所长顿了下,身下的小李却似是八爪鱼一般死死缠着他,“快——”这时天塌下来也顾不得了,偏偏大哥大一直响个不停,跟着BP机也响了。
按照钱所长牛哄哄的身份,大哥大都是最新款的,声音那也是最响亮的,这才符合他的招牌,但在这个时候又夹杂着BP机刺耳的声音,不断刺激着钱所长,弄得兴致也跟着衰退,恨恨地骂道:“哪个狗-娘-养的这会打老子电话!”
“钱哥——”
看着娇滴滴的一身白肉,钱所长摸上一把,“乖,马上就好。”光着身子取过提包,气哼哼地拉开拉链,坐在床上宛如一尊大佛,小李仍腻歪歪地搂着他那几乎快看不见的脖子。
钱所长亲过一口,对着通话孔不耐烦地说:“谁?”
电话里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是不是钱万来。”
呦,敢直呼老子的名字,钱所长破口骂道:“你特么谁啊?找老子干什么?”
电话里的声音顿时开始怒吼起来,震得钱所长几乎耳穿孔:“老子是周建业!”
“啊!”
钱所长恨不能给自己一个耳巴子,刚才光顾着打情骂俏,连局长的声音都没听出来,急忙将小李推到一边,走到窗边低眉顺眼地说:“周局,您有什么指示?”
“指示,我还敢指示你?”
这是话里有话啊,钱所长想想平日里该孝敬的一份没落下,该出力的绝对冲在最前线,应该没什么纰漏。他小心翼翼地说:“周局,是不是局里又有什么大动作?”
“动作?那当然,马上就有。宣传部的同志给我打招呼了,你等会看特区新闻。”
“宣传部?”钱所长还在诧异地咀嚼着三个字眼,周局长的电话已经挂掉了。
“钱哥——”
小李在床上用毯子半遮身子,一对汹涌的玉兔喷薄欲出,这是钱所长一向最喜欢的姿势,有一股犹抱琵琶半遮面欲拒还迎的美感,偏偏这次钱所长提不上劲,心里一直在揣测周局长话里的意思,焦躁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档里黑乎乎的家伙乱晃着,丝毫提不起精神,敷衍说:“小心肝儿,等一会,周局长让我看特区新闻,看完了我们再继续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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