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做事老练,麻利的吩咐小丫头们烧热水准备饭菜,还特意告了声罪,说昨日李府的下人们才过来,手忙脚乱的,若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沈四小姐包涵。
再说自己去给沈燕儿选个定好的大丫鬟来伺候才离开。
只是李妈妈未让原先的下人回来伺候沈燕儿,这让她感觉很不好。
断其羽翼这种事情落在自己身上,感觉并不好受。让人头疼的是梅娘并不在意,因为原先的丫鬟并不十分尽心的她,所以梅娘这样也好。
可沈府自己人在不受教也是自己人,别人府上的人伺候的再好,心终究不是向着太这边的。
李妈妈既然能做到管事婆子这一步,不会连这点儿东西都看不透,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故意的。
沈燕儿不禁眉梢一挑,这后面必定少不了原先那些背主的贱蹄子嚼舌根。深怕她过得好
半饷,她和梅娘简单的用过些清粥小菜。小丫头也将一桶桶热水提到屋子里,倒进浴桶里,供她洗浴。
沈燕儿自作主张的把所有人遣了出去,这才绕到过屏风后脱衣服洗澡。
梅娘这会子也去沐浴更衣了,小丫头们面面相觑,主子沐浴身边没人伺候怎么行,自己进去又是不应该的,其中一个机灵的便去找了李妈妈,问到底是哪个姐姐伺候沈四小姐,还没来。
棕色椭圆的浴桶里冒着白腾腾的雾气,让后面绣着傲雪红梅的屏风有了几丝真意,美不胜收。
水面并没有撒花瓣之类的,倒是在木桶周围铺上了一层白色棉布,想来是怕木头太硬划伤皮肤。
旁边一个精雕细琢的木台上放着澡豆和皂角粉,掺了香料,很是好闻。可惜摸起来干瘪瘪的,似乎只有除垢功能她嫌弃的撇了撇嘴。
对自己狠狠搓洗起来。
沈燕儿的父母虽说都是京中贵族,可惜她出生长在漠北,身体发肤从小就受风霜侵蚀,这几年有没有生母照看,脸蛋上还有隐约长出高原红的迹象。
身上没有二两肉不说,而且肤色发黄,连头发也是干枯易断。
借着洗澡水的倒影,她看清了自己的的相貌。
刚才在拆发髻的时候发现妆台里面胭脂水粉头油香露等一应俱全,原想该是个清秀小佳人的,谁知竟是个丑小鸭。
原来那些东西竟是用来遮丑的,她真是不知道怎样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从前她也算得上是个小美人,玲珑可爱。前面虽不是波涛汹涌,但挤挤也是有的。
现在,一夜回到解放前啊!好在这身子今年才七岁,要是是十七岁,她一定自杀重新投胎。
洗完澡,摸索着穿好上好绸缎做的衣服,还没来得及体验一把这绸子挨在皮肤上那丝滑的触感。
就先深刻感觉到了这漠北的空气是有多糟糕,手臂上腿上都能干到掉皮!难怪原主年纪轻轻就开始用各种化妆品,不用的话脸蛋根本不能看嘛!
据她所知,古人的很多化妆品都是铅含量严重超标,用多了还影响发育,这是众多贵族少妇生育能力远远低于普通人家少妇的重要原因。
当然,不排出事贵族男人们早早的就被掏空了。
但以后她还是只能对这些不达标产品敬而远之。
朝着干得发疼的脸上抹了些头油,这才稍感缓和。只是拿着头油往脸上抹,也忒寒碜了点儿。
“我要牛奶浴!我要护肤乳!我要肤白貌美!”她在内心暗暗发誓。
可她又不得不面对现实问题,眼下她有的也只是相府孙小姐的空名,实际上一无所有,连这片瓦遮头的地方都是别人当家。
人家要把她捏圆捏扁她根本无力反抗。
这时外面小丫头说李妈妈给她挑的大丫头过来了,她突然灵机一动,兴高采烈的应下,让那丫头进来。
沈燕儿心想,这姑娘年纪不大,架子还挺大!她都洗完澡了才来,怎么不吃完晚饭再来啊!
进来的丫鬟十五六岁左右,给她请了安,说是李妈妈让她来专门伺候她的,叫做秋桃。
眼带桃花,目含秋水。这样的丫鬟派来伺候她,她真是受宠若惊。
秋桃着鲜艳的桃红色短襟,下身水粉色的裙子,发髻上戴了一对儿银簪子。一张小嘴粉红粉红的,颇为出挑。
注意看裙边却发现是用北边裹法裹了的脚,只将脚的前面三分之一裹成三角形,不似南方的裹脚,硬生生把整只脚对折了去。
只是北方不比南方,除了真正的千金小姐,下人们都是不兴裹脚的。
看秋桃的骨架略大,是北方姑娘特有的,既然如此,她又生的这样好,必定是将来受要抬举的。
可李妈妈怎么就让她来伺候自己了?不是让这位准姨娘来收拾自己来的吧!
秋桃也注意到了沈四小姐在打量她,心中暗暗得意,不枉她今日的精心装扮。
伶俐的说:“小姐生的真是好福气,这样也能化险为夷。”
秋桃空有一副好相貌,确是没脑子的,口无遮拦的把在外面说的话偏在在里面给说了出来。料想被沈府下人们称之为草包的沈四小姐不敢对她怎样!
沈燕儿正想借题发挥,这就有人送上门。端起高门贵女的范儿说:“瞧你这意思,我是不该回来?”
秋桃真没想到这沈四小姐跟传言中的差别如此之大,坐在那儿样子不怒自威,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可没这样说。”到最后自己都没底气,声细如蚊。
沈燕儿想今天自己要是不把规矩给立起来,只怕将来她的日子还要比今时今日难堪百倍。
于是乎,她拿起旁边的胭脂盒子就朝着秋桃的脸上砸了去。
主子打奴才,奴才还能反抗不成
胭脂盒子那么一丁点,砸不死人,但里面的胭脂洒出来洒的满地都是,跟凶杀现场似得。
秋桃身上染了大片,看起来十分狼狈。
她这会又羞又臊,敷了水粉的脸涨得发紫,想着自己被一个黄毛丫头给欺负了,以后定要她好看,她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东西了。
心里边想着千万种以后政治沈燕儿的方法,脸上的狠厉之色表露无遗。
不想,沈燕儿却是先发制人。
她大呼大叫的咆哮起来,将梳妆台上的物什全扫到了地上,高喊着外面的小丫头:“人都死到哪里去了,还不赶快去把李妈妈找来!”
外面的小丫头刚才听见里面的叫喊,连忙去找李妈妈,这沈家小姐就算是掉了毛的凤凰,也还是凤凰,她们这些小麻雀哪敢不听话。
秋桃只当这沈家四小姐发小孩子脾气,待会儿哭闹起来她还能在李妈妈面前讨了好不成,这府里最嫌她沈四小姐的就是李妈妈。
李妈妈匆忙赶来,只见沈四小姐安静的坐在梳妆台旁,准备以退为进。
上前笑道:“秋桃笨手笨脚惹恼了小姐,怕是因为生疏,自然是不比小姐从前贴身伺候的丫头们。”
李妈妈一语双关,说的沈燕儿心里毛毛的,道:“这是什么话,秋桃这样好的人生来怎么就是伺候我的呢!李妈妈您让她回去吧!我这儿庙小。”
李妈妈面色不悦,她没让原先的老人回来又只给了沈燕儿一个丫鬟本是极不合规矩的。是想着做做样子,谁想这四小姐愣是敢说一个不要。
换做其他小姐,那都只能躲在自己房里哭,求着她要丫鬟。何曾遇到过这么烈性儿的。
李妈妈心间突然冒出了个念头,话锋急转:“秋桃,定时你的过错。来人啊!把她给我关柴房去。”
转身又对沈燕儿笑道:“小姐何必跟一个奴才置气,老奴收拾收拾她便是,老奴再去给您挑个丫鬟过来。”
秋桃在一边急得直掉泪,想李妈妈她怎么敢,不问青红皂白的问罪于她,上前两步疾言厉色道:“沈四小姐,我就跟您说了一句话,您就要把奴婢关柴房去,是不是也忒刻薄歹毒了些?”
她不敢问责李妈妈,不代表她不敢问责沈燕儿。在她心里,沈燕儿从来就不是主子。
沈燕儿还在滞闷,她这一拳打在李妈妈身上跟打在棉花上似得,她还是没把沈府的丫鬟还给她。
又被秋桃这么指着鼻子教训,脸都惨白了。敢情她不发威谁都认为她好欺负,连个奴才都敢教训她。
她接着李妈妈的话说:“还不快来人,把她给我抓了丢柴房去,饿她三天,看她还敢不敢这样口无遮拦。”
两个粗使婆子进来,身肥体壮,力气大的惊人。两人一人一只手就把秋桃架了出去,还在她嘴里塞了块布,免得她胡言乱语。
一看就知道是经常干这些事的人。
她看着秋桃挣扎着走了,也知道今天她再也讨不了便宜,说:“就这样吧!”|
李妈妈听她这么说,笑颜以对:“瞧四小姐说的!一个贱婢罢了,您该跟她一般见识。”说完,便以事务繁忙为由走了。
李妈妈离开了沈燕儿的院子后,心中甚是疑惑,想这四小姐怎么跟传闻中的差如此之多,不过才历经大难,性情有变也是可以理解的。想罢,也就放下了。
沈燕儿此时正端坐着由新来的丫头梳妆,无缘无故的,便冲着铜镜一笑,让新来的丫头碧桃看得心里慎得慌。
梅娘稍后才知道这件事,直训她不应该,寄人篱下时何必去得罪李妈妈。只要好好呆着,京中很快就会来人接她们离开,现在和李妈妈闹得如此这般,哪里还有安稳日子可过。
沈燕儿暗自嘟囔:“兵荒马乱的,傻子才会回去呢!”
梅娘喋喋不休的说着利害关系,却有不到点子上,无非就是忍!忍!忍!听得她火冒三丈。
忍不住对梅娘疾言厉色道:“忍气吞声就能过好日子了,我现在还像是知州府的千金小姐吗?”
梅娘想起自家小姐受的委屈,心酸难耐,说:“是嬷嬷不对,不该这样对小姐说话!”
她说完,声音哽咽,似是又要哭起来。沈燕儿已经没有精神再去管安慰她,只要她别再很唐僧似得就阿弥陀佛了。
沈燕儿今日自作主张与李妈妈相争,不得不说是铤而走险。只是她也不是受气包的性子,受不了那些绵里藏针的冷嘲热讽。
娘见她面露难色,擦干眼泪上前道:“四小姐这是怎的?难道好要与嬷嬷生疏了不成,如今这府里可就你我二人了。”
若是四小姐真与她生分了,她可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