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盼盼头也不回地撇下周裴隽往西稍间去了,看见自己久违的填漆大床,不觉心花怒放,好久没睡这儿了。
久违的杏黄锦缎绣缠枝花的枕头,久违的鹅梨清香,花盼盼一边铺被子一边深深吸了口气,这还要感谢周裴隽耍赖,不然她怎么将计就计,睡到西稍间来。
换了睡衣爬上床的瞬间,忽然感觉背后给人推了一把,等反应过来,已经给一双手臂拢在了怀里。
“娘子……”
周裴隽的声音适时响起,花盼盼只好垂下了拳头,身体依然僵硬。
她是很爱打人,很会打人,但并不代表她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打出这玉琼院。
她和他,不管愿不愿意,毕竟是夫妻,夫妻啊。
花盼盼还不死心苦苦思索着不管是哄还是骗还是用拳头,能不能让去别处睡的时候,周裴隽已经将她推到了床里侧,自己则掀起了外侧的被子,钻了进去,
花盼盼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感觉身上有成百上千只蚂蚁列队爬过。
周裴隽则是一脸的怡然自得,仿佛根本没感觉到周身的气氛因为花盼盼的紧张情绪而变得紧绷。
翻身就睡下了,还勤劳地将姜黄色的纱帐放下来。
做帐子的绡纱虽然很薄,一旦放下来却隔出了一个密闭的空间,这里面躺着他两人并不嫌拥挤,花盼盼却觉得浑身不自在。
那群“蚂蚁”似乎铁了心要在她身上安营扎寨,盘踞在此不走了。
花盼盼打了个抖,她自小在军营里长大,也曾和湛泸赤霄她们睡在一个军帐里。
同样是有人在身旁喘气儿,这次的感受却大不一样,那声音虽然规律,却无法忽视,一下更是响过一下。
花盼盼知道这是她自己的心理作用,还是无法摆脱。
正当她思忖着怎么办的时候,一只大手从隔壁被窝里伸进了自己的被窝!
平铺着薄茧的指尖在她大腿外侧来回摩挲,好像乐在其中似的,动作相当灵巧。
花盼盼紧闭着双眼咬紧牙关,心里默念着,没关系,没关系,让他摸吧,又不会少块肉。
我忍,我忍,我忍忍忍……
花盼盼只觉得全身上下的每一根寒毛都竖起来变成了伶俐的触角,争先恐后地感受着周裴隽那讨人厌手指的位置和力道。
终于,那手指离开了她的肌肤,花盼盼终于松了口气,身体还没待放松下来,却猛然感受到,那手指绕过了大腿,细细摩挲着内侧!
花盼盼倒抽了一口冷气,是可忍孰不可忍!
花盼盼僵硬放置在胸前的柔荑猛地伸过去,迅速抓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
灵巧地找到了小手指,用尽全力往外一掰。
“啊……”
枕边想起周裴隽强烈压抑的痛呼声,在这宁静寂寥的夏夜如同阴森恐怖的猫头鹰叫声。
这叫声听在花盼盼耳朵里,却畅快极了。
她手上继续用力,咬着牙侧过头,扯出了个僵硬的微笑,“老娘不发威,你当老娘是病猫啊……”
“哎呦……哎呦……”
周裴隽一边吸气,一边惨叫,转过头来望着花盼盼。
月光晦暗,穿过窗纱和帐子射在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上,只能看见大致的轮廓,他却清楚地看见了那双杏眼中明艳照人的杀气,和那裂开的嘴角中露出了锋利的虎牙。
周裴隽给吓得一哆嗦,瞬间连手上的疼痛也忘记了,他响起了小时候不睡觉,奶娘给他讲的志怪故事中,有个叫美女蛇的,长着一张仙子般的脸孔,要杀你的时候就会露出锋利的獠牙,一尺来长。
一尺来长啊……
周裴隽猛然感觉背后冷岑岑,仿佛就是那可怕的獠牙抵在脊背上。
花盼盼见他露出了惊吓的表情,不免志得意满,哼,叫你还敢欺负老娘!
索性甩开他的手指,自己又将身体向内侧挪了挪,用宝蓝色锦缎的蚕丝薄被把自己裹得像个蚕茧,几乎是贴在内侧的床板上,睡去了。
周裴隽终于收回了手,将那险些骨折的手指放在口前轻轻吹气,整个手掌连带着小臂都隐隐作痛,小拇指都肿起来了,火辣辣的。
花八筒,算你狠,等着瞧!
十指连心,这钻心的疼痛伴着周裴隽的睡眠,直到窗外院子里传来扫地的声音,才稍稍缓解。
花盼盼这厢也不好过,已经是盛夏,虽说是蚕丝被,也禁不住这样严密的裹紧。
她趴在被子里,大汗淋漓,呼吸都冒着热气,小衣和头发都黏在了皮肤上,难受得紧,却不敢松懈。
她不敢保证,要是周裴隽再把手伸进她的被子,她能管住自己不把他一脚踢到东稍间去。
隐隐约约听到院子里扫地的声响,她赶忙一咕噜坐起来,掀开了裹在身上的被子,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燥热的体温得以清爽,心情也放松好多。
转眼瞥见背对着自己面朝床外老实睡着的周裴隽,他呼吸均匀应该还没醒。
太好了,花盼盼轻手轻脚地扶着床板站了起来,往外一窜,冲破低垂的帐子,双脚稳稳落在了床前的羊绒地毯上。
厚实温暖的触感从脚底心传来,这是自由的感觉啊。
“龙雀,龙雀……”
她小声喊。
“快给我换衣梳洗,我要去练枪。”
周裴隽躺在床上未动,静静挣开了双眼,透过半垂着的有些凌乱的帐子,凝视着床前雀跃灵动的模糊背影。
往日里明亮的凤目转为迷蒙,嘴角不由得翘起,竟会心地微笑出来。
窗外很快就传来利刃破空的嗦嗦声,那是花盼盼在练枪的声响。
周裴隽翻了个身,长长的凤目望向帐顶上垂挂的五彩香囊,方才的微笑继续绽放,就像是院子里墙角边盛放的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