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伤害,意外杀人,有期徒刑20年。
这就是良连最后的判决。
这样的判决是可以接受的,只要不被贬为奴隶,一切都是可以有转机的。
当良连的脚踩在牢房外广场的那一刻,他的心其实是镇定的,尽管这个围合建筑四周楼上的犯人们不断的向下面丢用过的卫生纸,嘴里还发出各种兴奋的嚎叫声,但良连的呼吸都是平静如水。
哒哒的脚步声,这个冰冷光滑得像冰块的地面,楼上房间门口的一根根有序不紊的合金铁条,都让他觉得很舒服,很平静。
他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一点点的流逝,感觉脚步都有些飘忽,在犯人们狂乱兴奋的嚎叫中,他想闭上眼睛美美的睡上一觉,就在这冰冷光滑的地板上。
但这无疑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奢望,护送他的警察们不会让他在这里无理取闹。他被关进了一间双人牢房,编号是307。
牢房里面那个高大健硕,留着一头深褐色长发,只穿着内裤的男人想必就是他的室友了,那个男人安静地坐在床上,两只手放在膝盖处,也是很平静的望着良连,只看了一眼,他就收回了目光,继续沉思。
良连被一个警察踢中了屁股,他一个趔趄专进了307,身后的铁门唰的一声被关闭,这样的动作,那个脾气火爆没耐心的新人警察已经很熟练了。
警察们使劲的敲了敲走廊边上的铁栏杆,金属撞击的刺耳声音萦绕在整个监狱的上空,犯人们终于安静下来,像是收到训斥的小孩子,因为他们能感受到警棍上面夹杂的怒火。
警察们离开了,监狱又热闹起来,不过没有嚎叫,更多是私底下的小声议论,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的淫笑声。
监狱和学校的差别并不大。
这是良连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感觉。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条纹囚衣,走到室友的面前,说道:“你会保护我吗?”
那个高大的男人愣愣的,随后一把抓过良连的衣领,狠狠地说道:“你最好离我远点,小可爱,我对你的屁眼不感兴趣!”
良连瘦弱的身体在室友的手中就像是在风中飘飞着随时会破裂的秋叶。室友粗暴地把他甩了出去,良连跌倒在铁门口,背上传来的一根根冰冷让他很舒服,但是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烦躁。
他站起来,用力地捋着被室友抓皱的衣领,他不喜欢穿着皱褶的衣服,就像不喜欢刺眼的灯光一样。
“你不应该这样粗鲁的抓皱我的衣服,我不喜欢。”
良连坐在自己的床上说道,但室友并没有理他。307陷入绝对的安静,就像这里本来就没有一个人存在一般。
时间在沉默中死去,连最细微的哀嚎都没发出过一声。
吃午饭的时间到了,嘀嘀嘀,像上课铃一般的声音在整个监狱回响,警察们用手里的遥控器打开了铁门,犯人们乖乖的排队下楼,排队拿盘子,排队等待饭菜被后勤像丢垃圾一样丢进自己的盘子里。
良连端着他的盘子坐到了他的室友面前,这是他唯一的归属感了,尽管他看起来不怎么友好。一个犯人从良连的后面路过,顺便拿走了良连的面包。
良连只能看着他,却没有吭一声,因为对方要比他壮实的多。算了吧,不要那个面包一样能吃饱,还有其他的东西。
又是一个人从他身后走过,这次被拿走的是鸡蛋。良连能看到后面还有两三个人从后面走来。
结局也是显而易见的,良连的东西全部被拿走了,最后那些拿不走的稀饭也被打翻在地。他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室友,他吃饭的神情很专注,看来想从他那里要得吃的也是不现实的想法。
良连做好了饿肚子的打算,他起身离开了坐位准备回寝室睡一觉,这样不至于晚饭到来前就饿得两眼发花。
对于一个新人来说,做任何事情好像都是困难的,三个壮汉在良连回去的路上拦住了他,其中带头的那个头上纹着奇怪的纹理,额头上还多了一只眼睛,看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那个坏蛋三眼族人捏着良连的屁股,嘴上挂着坏坏的笑:“我对娇小的美人向来温柔,只要你不嫌弃,我可以让你在这里过得很好。”
三个人同时爆发出****的笑声,而其他的犯人也陆续走过来,把这里围成了一个圈。三眼男挑逗的摸了摸自己的胯下,一把逮住了良连的腰部,他想垮掉良连的裤子,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想掰开良连的屁眼,看一下那里究竟有没有长痔疮。
良连菊花一紧,疯狂的挣扎,慌乱之中,他的手肘击中了三眼人的脸颊,而良连也暂时逃过了羞辱。
良连的行为对三眼来说无疑是直接打脸,还当着这么多狱友的面,三眼的脸色不善。“看来我们的甜心需要一点点调教了。”
三眼直径向良连走去,良连朝他挥出拳头,很显然没什么攻击力,三眼一把抓住良连的脸,像抓篮球那样,良连双手乱抓不过无济于事,三眼一个大力的膝撞顶在了良连的小腹,良连的动作戛然停止了,他的双手无力的垂下,整个人就跪在着冰冷的地板上。
四周爆发出轰然大笑,这件事情本身并不好笑,但他们实在太无聊了,监狱的日子平淡如水,他们需要一些新鲜的事物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比如戏弄良连。
三眼一巴掌扇在了良连的腮帮子上,就是前段时间审问他的瘦警察打过的位置,现在他已经没有牙齿可以吐了,这让他感到耻辱。
但耻辱并不不能帮助他摆脱被戏弄的命运,他只能悲惨地倒在冰凉又光滑的地板上,看着里面倒映出自己的懦弱,一动不动的像一条死狗。
热情的狱友们一哄而上,对良连拳打脚踢,在警察那儿受的气,要全部发泄在良连身上。一声尖锐的报警声,狱警过来了,迈着矫健的步伐,手里捏着黑黢黢的警棍,逮着人就是一顿乱抽。
再热情的狱友在这个时候都不得不散开,包括狱警在内的所有人都冷冷地看着地上的良连,身体上到处都是红肿和淤青,脸也肿的像个包子,嘴吧无力的张开,里面流出口水与血水。
无疑他已经伤的很重了,狱警叫了一个同事过来,“把他送去医院。”
然后环视了一下这些监狱里的人渣,“都******全部滚回牢房,在这里看个**。”
听见这句饶有歧义的话,一个狱友不小心笑出了声,很不幸的,最后他也被送进了医院。
监狱里的肥胖医生,水平像监狱里的烂人一样烂,他那套洁白的大褂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了,上面到处都是脏兮兮的污渍。
他只是挪动着他肥胖的身躯在良连的伤处随便抹了点消毒的酒精,然后给了良连几道消炎的药,就告诉狱警可以把他送回去了。
当良连被狱警像一滩烂泥一样被送进307的时候,他的室友已经在床上睡起了下午觉,没有理他的打算,而良连也没有力气去说任何多余的话,直接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
这一个多月,对于老监狱来说,最近的日子是越来越有趣了,他们的饭后节目每天都很精彩,时常都有畅快的笑声在整个监狱里回荡,这是一群人的笑声。
对于狱警来说,这段日子和以往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更加忙碌了些,但他们并不讨厌,每天去收拾那帮发情的公狗也是一种别样的乐趣,特别是当他们的警棍实实在在的抽在他们的背上的时候,那些一条条的淤青,仿佛就是他们存在的证明。
所有的悲惨,仿佛都是属于一个人的。
良连身上的伤痕从来没有真正痊愈过,旧伤未愈,新伤又至。他成了监狱肥胖医生的常客,一开始的时候这个邋遢的肥医生还会时不时调侃他两句,到现在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新鲜感。
他疲懒的连药都不想给良连弄了,最近每次良连进到他那里,他都是随意指了指墙边的药柜,说道:“猪猡,自己拿药。”然后又埋下他巨大的脑袋睡觉去了。
而良连则要忍着痛自己涂抹药膏,背上那些看不见的伤痕则是要凭着记忆与想象来涂抹。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天不为那帮人渣敞开自己的菊花,自己就不会好过。
但是现在他改变了看法,就算自己出卖肉体也换不回平静的日子了,他们已经习惯殴打,嘲笑,从他们肆无忌惮的笑声中,每天饭后把自己围起来的自觉里,良连感受到他们细微的变化。
坐在床上的良连,眼睛里面渐渐的汇聚了泪水,这不是伤心的泪水,也不是懦弱的哭泣,这样的泪水,是良连对鲜血的渴望,也是他对过去那些自由时光的祭奠。
婆娑着藏在被窝里的一只满是磨痕的尖锐牙刷柄,他锋薄的嘴唇紧紧抿着,良连知道他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到过去那就算是饱受争议但依旧自由自在的日子里了。
在也不能在充满阳关的日子里悠闲的漫步,不能穿着他心爱的白衬衫再仔细地扣上最上边的那颗扣子,不能感受到父母珍贵的挚爱,老师虚伪的关怀,同学们热情的嘲笑……
他本以为还可以再次回到那样的时光里。但是当他每天夜里悄悄的在墙上磨牙刷柄的时候,
一切都已经离他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