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不错。”福临放下筷子,擦擦嘴,心情甚好地赞扬道。
苏茉尔笑了,道:“万岁爷今日心情甚好。”
福临一跳,跃下椅子,歪着头想了想,回道:“今儿喝了一杯好茶。”说罢他想起济尔哈朗的话,不禁笑了。
“万岁爷,您今儿真像个小孩子。”苏茉尔端着放了漱口茶的盘子,半蹲着到福临跟前。
福临听了这话,心里却难得没有生气。生了一副小孩子的模样,整天操着大人的心胸,也不是件愉快的事。能像小孩子也不错,免得活成个天山童姥了,平白招人厌。他继续微笑着漱口道:“朕本就是个小孩子。”。
苏茉尔怔愣片刻,恍惚道:“奴才这些日子怎么看您都不像小孩子。”
福临低了头不应,她便默默地伺候福临漱口,洁面,洗手。
等御膳都撤下去,福临便道:“姑姑,叫上李侯,随朕一起去御花园里消食吧。”
午后的御花园人总是很少,大概是大家伙都知道脾气不好的万岁爷饭后极爱到御花园消食,所以都是绕着御花园走路的。
但这皇宫里并非所有人都是要绕着福临的。
御花园里,花枝繁茂,福临闻着淡淡梅花香,身旁伺候的是自己最为信任的人,几个时辰前还拉拢了一个得力助手,他身心都十分愉悦。
一枝红梅斜插入石筑小路,堪堪挡在福临面前。李侯怕他不注意伤了眼,便要用手拨开,福临却紧紧盯着这株红梅,拦住了李侯的手。他沉默着,忽然眉头舒卷开来笑了:“这梅开得甚好。”说罢便干脆地掰下这株梅花尖。然后转身道,“姑姑,这梅花与你很是相似,不如你戴在鬓间给朕瞧瞧。”
苏茉尔犹疑地接过红梅,欲言又止,最终默默地将梅花嵌入鬓中,然后偏过头展示给福临,下意识问道:“万岁爷觉得如何?”
福临却又不说话了,他的眼睛深沉如海,任谁也看不懂他眼底的心思。这时候的他,岂止不像一个小孩子,简直犹如经历多年风霜的老人在追忆往昔。
他此刻心中追忆的的确是往昔,遥远的将来世界里,他的妻子。一个坚韧的,聪慧的女人,是他再也无缘相见的妻子。
“万岁爷……”李侯呼唤了好几声,终于忍不住晃了晃福临的肩膀。
他这才从妻子的笑容里清醒过来。目光游移之处,见一朵朵白里透绿温雅润泽的梅花绽放得好不热闹,便问:“那是什么梅?”
苏茉尔便道:“万岁爷,这是绿萼梅。”
福临点头他是听过绿萼梅的,只是还没见过。如今得饱眼福,忽然又想起一个人,这梅花,有几分孝庄的味道。他想起自己和孝庄激烈的争吵,毕竟是个男人,不如送这梅花去,道个歉。他有了主意,便招来李侯,骑在李侯脖子上准备别下一大株来以示诚意。但他年幼劲小,掰了好久,直到不远处两个小小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那不正是多尔衮与孝庄吗。
两个人并排走着,并没什么亲密举动。但福临还是看得眼睛发红,人一生气手劲就变大了,那一大株梅花被他生猛地扯落,掉了一地的绿萼梅。底下的李侯也忍不住轻轻一晃,然后赶紧扶稳了肩膀上晃得更厉害的福临。
在这晃一晃之间,福临再看向多尔衮孝庄时,两人的手臂不知怎么竟纠缠到一起了。
福临气急,将手里的梅枝摔下地,自己勒着李侯的脖子从他后背跳下去,看也不看差点短气的李侯,气冲冲地往两个紧密依偎的人跑去。
“万岁爷!”苏茉尔叫了一声,赶紧跟上去。
不远处的两个人自然听到了苏茉尔的声音,多尔衮不紧不慢地松开了孝庄的手臂。孝庄狠狠瞪了多尔衮一眼,正要说什么,福临就已经跑到跟前了。头发里还点缀着两颗绿萼梅的花蕾,眉眼间是她最近见惯了的怒色。
早知道福临会看见,方才宁愿摔倒!孝庄暗叹,恐怕又要大闹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