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使节请旨,何须劳烦他平安侯亲自走一趟。邵冉轩心知他是来救人的,可也不好再作计较,于是云淡风轻的一笑:“有何不可,就让他们在此多住几日便是。”
殷陌栖拱手道:“多谢皇上成全,相信他们兄妹相见也可解璧宛的思乡之苦。”
此次由车池而来的使节团逾百人,为首的便是深受车池皇帝欣赏的三皇子姚克善。他与璧宛公主是一母同胞,有此请求也在情理之中。
邵冉轩是一片好意,可姚皇子在见到妹妹后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早已知悉妹妹是嫁给了滕国的左相平安侯,不过他以为与其嫁个傀儡皇帝,不若跟着掌权者来的有利多。虽然身份差了些,但举足轻重,何况明天的事有谁说的清。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好妹妹竟然只能委曲求全的屈居侧位。
平安侯到底是有多大本事敢于蔑视皇族?他只恨车池国力太弱不得不依附滕国,父皇年纪大了近些年来又多少有些畏首畏尾,使他不能放开包袱大展拳脚。他想起祖父戎马一生,姚氏一族凭借武力才能换来今天的一切,否则车池国早就被他国吞并,可如今却少了昔年的雄风。
璧宛似乎轻减了,眉宇间藏着的抹不开的愁绪逃不过他的双眼,从前那个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妹妹是要受了多大的苦才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她不肯说,有些事情他也不好问。只是他终是要回到车池,山高路远不知何时还能再见,他这个做哥哥的实在不能为妹妹做些什么……
王金贵悄无声息的逃回府里,挖空心思要变回原来的模样。没有人是心甘情愿做丑妇的,她也不例外。可是老天要她如此,她又岂能说个不字。路是她自己选的,所有的一切就应由她一个人来承担,有时候她还亏得这身臭皮囊给她挡掉不少麻烦呢。
幸而只是泡澡,还不至于影响到她的嗓子,不然就更有她愁的了。不过,她虽在这小庆幸,可那边该来的还是来了。
府上的人是不敢说什么,却不代表她什么也听不着。
说什么平安侯府的下人想攀高枝,费尽心力爬龙床;说什么就她这幅德行,把脸涂的再白也入不得皇上法眼;说什么皇上年少无知,她有迷魂幻术;说什么皇上得天佑,她终成不了气候。
添油加醋、无中生有多了去了,她纵是再看得开的人,肺也要气炸了。可是想来想去,这错处绕了一个大圈竟落回自己头上,她是气来气去气自己,连个说道的地方都没有。难道就要她硬生生吃这哑巴亏,打落的牙齿和血吞?
“嬷嬷,请吃茶。”香叶端了才泡好的茶来。
金贵一看,还漂着杭菊。怎么,当笑话看呢?于是将茶一推,斥道:“是给人喝的吗。”
香叶被吓得一哆嗦,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她,更不敢问,忙跪下来收拾。
沁竹一听见响动,立刻知道不妙,又看香叶还傻乎乎的在那当箭靶,忙偷偷的招手叫她出来。
等香叶一出来,沁竹就拉了她到一旁,小声道:“这是唱的哪一出,你不知嬷嬷正在气头上,还去招惹她。”
香叶只觉得委屈,好没来由的,便道:“我哪里敢惹她,不过是桂兰姐提醒加些败火的,我才好心好意泡了菊花茶,怎知反倒错了。”她自然不敢和金贵理论,也只能私下里埋怨两句。
沁竹一听,气得戳了她脑袋道:“你还有理了,我平日都怎么教你的,就不会先把渣滓滤了。好意也要用的适宜,否则一样是一无是处。”她会这么说也是希望香叶能多长个心眼,主子的心思难琢磨,一有不慎倒霉的还不是下人。
香叶乖顺的点点头,若有所思的将摔碎是瓷片拿去清理。
入夜,殷陌栖的书房里,王金贵无所适从的靠墙站着,这么多年了她从没这么狼狈过。
她倒不是怕殷陌栖误会什么,毕竟十多年一路走来,默契早就存在心里。只是她离开的那些日子,是他们之间不能言的痛,她从不曾细说过。邵冉轩就是留在那时的秘密,是她们刻意忽略的过往。
借助滕国倾覆车池是为了却恩人的心愿,她想过终有一天难免再见,可她到底没想过他的心,所以错是在她,怨不得旁人。
她不能问也说不出口,只能任由殷陌栖不露痕迹的胡思乱想。但愿都是她的以为,杞人忧天罢了。
殷陌栖看她眼神游离心不在焉,有心安慰又找不到借口,就怕反火上添油害她心事更重,只得装作若无其事道:“璧宛的事我已知晓,有些人为求自保没有立刻坦白,情有可原不必抓着不放。倒是那些躲在暗处的才是害群之马,你可要多费点心思。”
金贵见他一开口便是正事,也正了颜色,道:“你放心,这事儿我早放在心上了。”
“如此便再好不过,只是还有一事不得不提。既然我们的计划已经隐藏不住,那么是该早作打算,你以为呢?”殷陌栖询问。
她明白这才是重点,之前的遮掩只是为了更充分的准备,他们从没想过一成不变。如今计划要是提前,很多东西就要有所适应。
虽然棋差一着,她也不会就此惧怕,于是坦言道:“我的确没有想到皇帝所知的比我预料的要多的多,可是就算他天资过人也毕竟年轻气盛,一定会有的弱点,如此我们要避开眼前的危机就不会太难。”
“你说是不错,只是我以为最大的危机不在此,而在刘寻。”殷陌栖道。
“为何?”她不太明白,朝堂上的事她不能一一知悉,但是关系重大,她肯定要问个清楚。
“只要皇帝知道的,右相刘寻一定也会知道。你当皇帝偷偷养的势力,刘寻会一无所知,只怕比我了解的更多。他能打探到皇帝的底细,一样也能知道我的,这秘密从来只是藏一时的。”殷陌栖解释道,“他心知肚明却老奸巨猾的让个年轻的皇帝做跳梁小丑,我才说他是咱们最大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