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凉亭中,皇帝与皇后相坐对弈。身旁只留几个伺候的宫女,一边的几上各色茶点、酒水一应俱全。
两人兴致正浓,那皇后微微处了下风,正在冥思苦想。邵冉轩看着自己的皇后,明眸皓齿、云鬓华发,举手投足气质出尘,何等的风姿万千。
如果他是个悠然自得的闲人,有位善解人意的佳人相伴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可惜他却是个受制于人的君主,而佳人更不不能读懂他的内心。
皇后是刘寻之女,这样的结亲对刘家来说是毋庸置疑,而对他来说也是赢得支持的最佳手段。
他倒不是对皇后有何不满,毕竟她出生名门,仪容态度都有大家风范。只是这混合了权利交易的联姻使他实在无法投入全部的信任与真情,更何况皇后性子温良乖顺,她只是太后与刘寻的一枚棋子。
为了自保他不得不参与到这无情的权利斗争中来,可是做了皇帝依然要受人辖制,那如行尸走肉有什么不同。他想起自己的母妃,面容已在记忆中有些模糊,只记得人说她很美很美,美到父皇为她罢了朝政。
可是,她只是个来自异国的如水女子,没有足够的背景和才智来保护自己和孩子。那么一切便都可想而知,在忌恨与猜忌纠缠的深宫之中她就像格格不入的雀儿,悲剧早已注定。
“皇上,皇上?”皇后轻唤他,不知他想什么出神,“该你了。”
邵冉轩回过神来,见她子已落,于是略一思量,便又吃了她几个子。皇后有些意外,这一招可是花了她不少心思,如此轻易就给破了,她怎能同意,便秀眉微皱又细心思量起来。
这下棋本就是修身养性之事,邵冉轩也不着急,只静静的等她。
他的确在静静的等待,为了一个绝佳的时机他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但是他不怕等待,只要能有破茧而出的一天,之前无论如何的隐忍蛰伏都是值得的。
下到妙处,忽有宫人来报,刘丞相与一干大臣在殿外求见。
他闻言便命人请众大臣先去御书房,又嘱咐侍女将棋盘妥善保管,好待下次再与皇后对弈。
事实上刘寻会来已在他意料之中,今早平安侯与刘寻两派对是否出兵车池之事在朝堂上争论不休。
平安侯一派以为车池朝政不稳,姚氏无力控制大局,内外情势动荡,就算滕国不动武,他国也会群而攻之,到时如兽争食,滕国错失先机,眼睁睁的看着大块美食进他人腹中,岂不可惜。
刘寻却认为唇亡齿寒,若是车池覆灭,滕国就等于失去了西南的屏障。更何况姚氏频频示好,早有依附之意,应该循循善诱之下将车池潜移默化的收归囊中。
两边各有道理相持不下,自然要找他这个皇帝来定夺了。
只有让他们两派相争,才能坐收渔翁之利,父皇在临终前曾这样嘱咐他。可是他到底还要沉默到何时,眼看着朝政被外人把持,哪有他的出头之日。
冒险冲破渔网,不到万不得已他做不到这一步。支持刘相一派壮大,收回平安侯的权利,然而他被刘寻吃的太死,到头来能不能坐享其成还是两说;若是接过平安侯一派伸来的橄榄枝,虽是可以借其拔去刘寻这根毒刺,可届时就更没有人能和他平安侯抗衡,自己又如何能收回兵权?
身为帝王,轻易一个决定都有可能左右滕国的命运,他不能不深思熟虑。
御书房里等了不多久,原本聚在一处议论的大臣们听见皇帝进来,忙地上前拜见。
皇帝才免了礼,刘寻便心切的出列奏事,先是表了忠心,又长长的说了平安侯一顿不是。说他包藏祸心、要毁邵氏百年之基业,若是听信他的谗言发兵车池,必然使滕国堕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邵冉轩看着刘寻的嘴一张一合,心里却在考虑其他的事。他当然不会显在表面上,更不会自己做这个坏人,无论对哪方都一样,所以少不得好言安抚一番却并不会真正承诺什么。
刘寻为官数十载老奸巨猾,如何看不出来,怎肯善罢甘休,只是他也知道不能太咄咄逼人,需得张弛有度,反正他有的是方法摆布着小皇帝。
果然到了傍晚就有太后差女官请他前往一同用膳。如此的旁敲侧击、步步紧逼,那邵冉轩如何能得半点清闲,只是身为帝王本就有太多的不如意,若果连这点应对的能力都没有,他还怎么处理更大的危机。
远在东城的平安侯府里,殷陌栖划了小舟在湖中垂钓。并非他把握十足,心里不着急,事实上这几天有关刘寻动作的禀报一波接着一波。殷陌栖的心里不可避免的会生出疑虑,因为谁也不知道皇帝心中所想和他面对争议时最后的决断是否一致。
然而越是在这个时候,他越不能频繁的去见皇帝,一来是为避免刘寻起疑,另一个也是为了让邵冉轩能有时间去考虑,相信在尽量减少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之下,邵冉轩一定会给自己一个明白的答案。
隐约的听见有人呼唤,殷陌栖抬眼望去,原来是碧云站在岸边喊他,一只手不停的向天空指去。
殷陌栖仰头观望,原本没有一丝浮絮的天空忽然暗沉阴郁,莫非天色有变,他不及多想,便将小舟掉头回来。
早有小厮跑过来扶他上岸,另有人收拾小舟,那鱼篓里自然是找不得一心半点鱼儿的踪迹,只因他并非真为了垂钓,但凡有个贪吃的生灵,都被他随手放归了湖中。
殷陌栖才上岸,碧云忙上前帮他整了衣衫,就见王金贵领着沁竹含笑走来,道:“才听说侯爷好兴致做那姜太公。如何,收获可不小吧?”
殷陌栖摊手道:“可惜一无所获。”
王金贵神色不变,应对道:“侯爷慈悲为怀,实乃百姓之福。”
殷陌栖知她是外人面前客套,也不回应,只道:“来此有何事?”
金贵答道:“再过几日便是楼小姐十八的生辰,我想着总该好好操办一回,故此来问侯爷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