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可心郑重地看向璧婉:“公主肯听我一言,可心感激不尽。这些年来,仅管可心一直都想做到铁石心肠、不闻不问,然而每每阴谋扑来,却始终难以完全无动于衷。
金贵嬷嬷或许是为了侯府,但她所做的就一定是正确的吗,于侯爷就真的有益无害吗?可心本不该僭越去非议嬷嬷的行为处事,可侯爷对我有恩,可心无以为报,只一片诚心希望侯爷平平安安。因此每当心中生出疑问,却要假装不知,总感到有愧于侯爷的恩情。”
“想不到县君竟有如此沉重的难言之隐。县君对侯爷的感念之心令璧婉感动,不过金贵嬷嬷真的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她不解,就算王金贵的本事再大,最终不是还要仰仗侯爷吗?
“公主切莫以为可心是危言耸听,只待我细细说来便会明了。”楼可心娓娓道来,“公主大概知道侯爷并非滕国人氏,但究竟来自哪里却没有人清楚。
当年侯爷带着家臣四处游历,而金贵嬷嬷正是这位家臣的妻室,与侯爷的主仆之谊很早便开始了。
因缘际会下,侯爷有幸得见先帝龙颜。先帝赏识侯爷的才干,便将其收在身边行走。侯爷果然不负圣恩,屡建奇功。
当时靖王做大,势力遍及朝野,已有取而代之之心。家父虽有一片赤胆忠心,但无奈被奸佞小人所害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身为武将不能战死沙场,大概是他永远的遗憾吧。可心劫后余生,也就此开始了东躲西藏的日子,个中苦难不说也罢。
滕国已到了岌岌可危的关头,朝廷上下却无能力挽狂澜之人。正在此危难之时,侯爷却力排众议站了出来。
原来侯爷早已看出靖王狼子野心,对他多有提防,如今有备而来,自然占尽优势,没多久便平了靖王的叛乱。先帝为表其功,特封为“平安侯”,官至左相。这段佳话在滕国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璧婉点点头,对于夫君的功绩她自当有所了解,也因此对他存了份敬仰:“县君所说和金贵嬷嬷又有何关联呢?”
“这便是可心想与公主说明的,可惜经过这么久,我也只是了解到其中一二。”可心继续她的故事,“侯爷游历诸国,其家臣一直追随左右,但令人不解的是,侯爷来到滕国,家臣却并不在侧。直到侯爷平了靖安之乱后,才又重归侯爷身边。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是无从得知。
金贵嬷嬷也就是在那时来到府上,开始还是协同卓管事打理府中事宜,不多久便独揽大权了。但凡见过嬷嬷的人,相信很难不对她的容貌心生疑问。我也是偶然得知,原来她之所以会毁容,全是因为侯爷之故,并且她常年服食一种汤药,会令肤色变深,嗓音沙哑。
容貌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是何其重要,她却为何如此狠心?”
“为了牢牢抓住侯爷的愧疚之心啊!”璧婉代她说出了答案。
金贵嬷嬷对于侯爷不只是家臣,更是恩人啊,侯爷感激她的恩情,必然会委以重任,并给予旁人没有的信任。王金贵凭借此点,自然得天独厚。如果单是这样也就罢了,可她还刻意扮丑,分明是要侯爷时时见到她的憔悴落魄,想到全都是因自己而起,永远的自责下去,就更不忍对她有所限制了。
一个女人的心肠能硬到如此地步,必定有其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侯府的权势地位怕就是她的贪念吧。
可心接着道:“最初的几年,滕国外患严重,侯爷派家臣出征,不料竟中了埋伏,生死未卜。当时的人们都以为一定生还无望,侯爷也劝金贵嬷嬷早为将来打算。可嬷嬷却无论如何不肯再嫁,发誓要为夫守节,就这样一直到现在。”
“好险恶的用心!”璧婉愤愤道,王金贵正是用苦肉计牵制住了侯爷,以达到她掌控平安侯府的目地。可怜侯爷重情重义,却要为此而苦了。
一个为他毁容,一个为他而亡,这份恩情实在太重。难怪楼可心会认为金贵嬷嬷能影响到侯爷,看来这绝非是妄想了。
一座宅院,百样人生,千种情愫,长在深宫的她不会陌生。谁人没有秘密,谁人没有牵绊,不过猛然间听到这些,她的心绪还是难免纷乱。
可心见她默默不语,想她是一下子难以接受这么多东西,于是道:“瞧我不知不觉就说了这么多,还望公主见谅。公主大概饿了吧,不如先用些饭菜吧,公主想尝些什么,我这就命人去准备。”
璧婉连忙拉住她的手阻止她起身,道:“只是一时心绪宁乱,不妨事的。你请继续说下去吧,我不想半途而废。”她生怕就此打住就再没勇气听下去了。
于是可心坐好,轻声诉说道:“既然公主想听,可心就继续下去。金贵嬷嬷在侯爷心目中的地位,绝非旁人可以比拟的。她说什么、做什么,相信侯爷也不会怀疑,更加不会去干涉了。正因如此才成就了嬷嬷今时今日在府中的地位,甚至是以她的喜恶决定着旁人的命运。
年初时,朝中有谏臣弹劾侯爷欺凌百姓、奴役一方。起因却是有个新来的膳房婆子,家境困苦又被膳房中的老人勒索月钱,无奈之下才拿了些大家吃剩的饭菜给一家老小充饥。
不想金贵嬷嬷却不分青红皂白,以她手脚不干净为由,将她撵了出去。没了差事又背上这么个骂名,那婆子走投无路才想要一死了之,所幸被几个读书人救下,却也为此给了那些个谏臣们中伤侯爷的机会。这样的事情,这些年来也不是一两件的,无一不是被侯爷力压下了。”
侯爷位高权重,朝中上下有多少人看着。平安侯府不论发生什么,外人只会首先想到侯爷,可王金贵却仗着侯爷的厚爱胡作非为,实在太不谨慎了。
璧婉厌恶的摇摇头:“下人就是下人,有几个能让主子省心的。”
楼可心肯定道:“公主说的是。单是仗势欺人,只要不是太过,相信也出不得什么大乱子,但若是为了自身的利益连主子都要算计陷害,却是可心无论如何不能忍的。”
“你说什么!”璧婉不可置信的望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