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可心面对璧婉的诧异,黯然的垂下双眸。她站起来,深深一福道:“可心无父无母犹如无根浮萍,虽有幸得侯爷相助能有个安身之所,不至再餐风露宿受尽欺凌,但始终记得自己乃是客居,不敢乱了本份。可心谨小慎微,只为求自保才没有早些道出实情,而时至今日府中或走或亡,已是风雨飘摇,可心实在不忍心看着悲剧继续下去。”
璧婉扶住她道:“你先起来,快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心依言站了起来,但无论如何不肯再坐下,她肃容敛色道:“可心不敢奢望公主原谅,只希望无辜的人不要再受到伤害。公主可知,侯府虽已侯爷为尊,但真正掌事的却是金贵嬷嬷。下人们忙着巴结她,就是几位夫人与她也是和和气气。皆因府中规矩是她立,侯爷面前说话最有分量,这样的人物谁也不敢得罪不是。
原有三夫人是个直性子,好争长短,自然入不得金贵嬷嬷眼。公主初进府时,与几位夫人彼此之间不了解,难免会有些误会。金贵嬷嬷身为一府总管,不但不居中调停,反而极尽能事挑拨是非。那日侯爷不在,二夫人大肆搜查雅福楼便是她的主意。”
“岂有此理!”璧婉气极,用力抓着桌角,“我与她无冤无仇,她何苦害我!”
“何止如此。不只公主,还有被问斩的三夫人,这根本就是一石二鸟之计!”可心进一步道,“从来巫蛊之事,牵连甚广。平安侯府不比寻常人家,谁人说话不得存着份小心。他一个道士初来咋到,怎么就敢胡言乱语、妖言惑众。他可知道他一句话,会带来多大的波澜。最离奇的是,之前谁也不查,只他这么一说便立刻有了三夫人下蛊的证据。说是三夫人做贼心虚想要毁灭证据,可既然如此要销毁那点东西简直易如反掌,或烧或埋怎么样都能做的不留痕迹,何至于要留下一星半点扔在门前给个倒乐色的丫头发现。可心不想怀疑,奈何事情明摆在眼前避无可避。”
“你是说她故意挑拨我与其她几房的关系,让人以为我们是争风吃醋,互相仇视到了要除之后快的地步,而蓝氏心直口快,必然首当其冲。她再找个道士,构陷巫蛊之事,也就显得顺理成章?她特意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就为了不露痕迹的除掉我们?”璧婉凄凄一笑,“蓝氏不知所踪,我也再不得侯爷眷顾,她果然赢了!只是那时我的确病的不轻,莫非也是因为她?”
“公主猜的不错,可心因为心存怀疑,故此特别有所留心。果然让我在当初公主服用的汤药的药渣中,发现了几味原本药方中不应该有的中药。可心对药理也算有几分了解,翻看医书下得知,原来加入的那几味药,虽不至对身体有大的损害,但可令服用者精神倦怠、不思茶饭。
为公主诊治过的大夫、太医,无一不是金贵嬷嬷请来,其中或有人动了什么手脚,或刻意隐瞒,外人又岂能察觉。不过,这药在三夫人出事后便停了,眼下恐怕再难找到蛛丝马迹了。”可心不无遗憾的说道。
璧婉公主被可心的这番话语震动不小,她怒不可遏的起身道:“好个用心险恶的奴才,我定要向侯爷拆穿她的真面目!”
“万万不可啊,公主!”楼可心连忙拦住她,劝道,“公主难道忘了金贵嬷嬷在侯爷心中的地位,岂是一言两语就能瓦解的?如今公主没有任何实质的证据,如若冒然而去,不但不能叫侯爷相信,反倒会打草惊蛇。说不定被反咬一口,令侯爷生厌,就此失去胜算。”
璧婉颓丧的坐了下去:“是我太过急切了,可是我们该怎么办,难道要任她作威作福下去?!”
“多行不义必自毙,只要公主仔细留心,相信总有其露出马脚的一天。阴谋陷害公主、贵妇这样的重罪,即便侯爷有心偏袒,怕是也难了。”可心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热切的渴望,这一天她等的太久,但幸好就要到了。
璧婉明白了她的意思,赞同道:“县君深谋远虑,璧婉受教了。从今以后,璧婉绝不会再自暴自弃,一定相助县君铲除恶人。”
楼可心听到她的保证,激动的再拜道:“公主深明大义,可心感激不尽!”
二人的联盟眼看就此达成,而另一边的王金贵不知是否感觉到危险的逼近。谋划多时,璧婉与可心连天色渐暗都未有发觉,直到欧阳妈妈来请,璧婉公主这才离开了云香馆。只是她刚出来,整个人便像虚脱一般,实在太累、太累。
送走了璧婉公主,楼可心独自回到书房。此时桌面上还展着未完成的《知秋图》,可心痴痴的看着,竟落下泪来……
当年全家问斩,父亲的头颅悬挂于城门示众三日。她被亲信救出,一路逃难见惯了血雨腥风。都说树倒猢狲散,曾今的亲朋好友嫌的嫌、弃的弃,更甚出卖追杀,她东躲西藏、风餐露宿,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正在她以为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不抱任何希望之时,他却出现了。
平安侯殷陌栖,她永远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情景。无论过去多久,无论经历再多,她永远也不可能忘记他了。
当她被他的死士找到,带来他的身边。那****一袭白衣,目光如水笑意如风,和声细语的说:别怕,你到家了。
刹那便是天荒地老,刹那便是海枯石烂,在她那幼小的,还不知情为何物的心灵里,生根发芽,再容不下其他了。
是他救她出水生火热,是他带给她无限希望。不用再担心深夜之后会否到来的黎明,不用再时时害怕追兵的脚步。他给了她一个家,一个安逸温暖的归处。
他耐心的倾听她孩子般的话语,温柔的与她谈天说地。见她初学丹青,便亲手教她勾勒、渲染。他靠的极近,丝丝的龙涎混合着古老檀香,令她心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