肮脏的街道上漂浮着属于腐烂物的臭味,灰尘堆积而成的小土堆被污水沾湿变成了烂泥,黏黏糊糊的粘在崎岖不齐的石砖缝之中,偶尔有乌鸦飞过并停留在那些被抛弃在街道角落的动物内脏之上,一边啄着一边发出涩哑的啼叫,也许在它们眼中这是带着找到食物的喜悦,可听在人们耳中便是变得可怖而又萧瑟。就像是一个被神抛弃的土地。
偶尔可以在某个拐角处听见婴儿的啼哭,可终归没过多久便归于沉寂,在这种地方被抛弃就意味着死亡,没有人会来救他们,人们的眼神麻木而又堕落,嘴角边带着冷酷的笑,不期望生也不再畏惧死,几乎每个人的身体中流动着肮脏的血液。
没有恨也不懂爱,在这里生存下去的支撑仅仅只是金钱还有肉||欲。浓妆艳抹的女人们穿着薄纱,露出白的耀眼的丰满胸脯与细长的大腿,吸着致幻药物,互相调笑。魅惑的双眼诱惑着街上走过的男人们,白皙的纤手在大腿还有胸脯上微微拂过,划过完美的曲线,嘴角沾着还未****干净的药物。她们的腿上还留有一点青紫,被白||粉微微遮掩却并未完全消失。
在这里的人,都是被禁锢在名为集中营的地狱内的恶鬼。
街上游荡着的人们都是有着不安分血统的神裔,真正因为血统纯度超过界限的人很少,大多是因为血统太过混杂而造成的不稳定,很多人是5-6种神明的后裔,虽然稀薄的可怜,可依旧像是个烫手的炮仗。倒不如说他们在出生的那一天就被剥夺了拥有希望的权利。
整座街都被恶鬼的气息所笼罩,灰暗的景色与灰暗的天空。
在那座微微倾斜的钟楼之上,一名有着棕色发色的少年坐在楼顶,刺骨的风将他半长不短的发丝吹起,棕色的破旧披风之下偶尔露出后背狰狞的尖锐物,就像是恶魔的羽翼被埋进了少年的体内。他在此俯瞰整座街道,澄澈的棕色双眼中无悲也无喜。
钟楼是街道的中心,在这里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街道上看见的所有事情。突然,他漫不经心的看到了在西侧的某个男子,他的举止有些异常,枯瘦的双手紧紧抓住冷硬的外衣,靠在墙边身体微微颤抖。少年眼尖的看到那人的嘴角浮起了异样的笑容,原本堕落无神的双眼突然摄出狰狞的光芒,在灰暗的背景之下他一紫一蓝的双眸发出的光芒异常显眼。
少年伸出藏在披风下的手,微微在石阶上一撑,略微懒散的站了起来,拍了拍手。
他抬起了低垂的头,那张看起来年幼的面孔之上带着不符合其年龄的冷酷与无所谓。“已经确认,345号已进入level.E(危险期),抹消命令确定。”接着,他的披风被狰狞的利爪撕碎,宛如恶魔的尖锐羽翼从背后猛然伸出,黑色的利爪状尖端发出了诡异的银光。
“预计时间为15秒,倒计时开始,15,14……”少年从这座街上的至高物——倾斜的破旧钟楼之上一跃而下,尖锐的羽翼划开了破朽的房屋,崩塌之声不绝于耳,他并没有为此动容,只是毫无感情的重复着数字。在落地的那一瞬间,巨大的冲击将陈旧的石块击碎,露出了下面冷硬的土层,在同时,他双眼精确的定位到了那人的位置,缠裹着绷带的双足微微用力,再次将土层破坏并飞快的朝那个方向飞去。
“8,7,6……”那人意识到危险的来临没有露出惊恐的扭曲面容,反而夸张的大笑起来,在那张青黑的满是胡渣的消瘦脸庞之上,半张脸已被紫色的晶块覆盖,脖颈处也开始浮现出青色的鳞片,嘴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大张,露出了尖锐的牙齿。透明的唾液流出大咧的嘴巴,舌头异常的长,从前端开始分裂然后从前端长出了尖锐的利爪状骨质物体。
他……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类应有的模样。“去死吧哈哈哈哈哈!!”眼中残存的最后一丝意志被吞噬后,嗜血的欲||望占据了他所有的理智。
少年并没有为此动容,他的左手突然变成一把巨型的长剑,上面雕刻着诸神之战,天使将箭矢刺向在地面匍匐的恶鬼,恶鬼伸出利爪撕烂天使纯净的双翼。接着,少年的巨剑突然出现在了那人的胸腔之内,割开了他的大半个身体,赤黑的血液溅射在他那张稚嫩的脸上,快到来不及反应。
即便是踏在了通神之道上,少年依旧以一种压倒性的实力战胜了他,连反抗的余力也没有。
那人双眼中的光芒渐渐淡去,紫色的晶块龟裂并从粗糙的皮肤上脱落,鳞片没入脖颈之中,舌头也恢复正常,只是那大张的嘴暂时没有恢复常态。那人平静下来了,人类的理智再次占据了上峰。
“谢谢你。”他平静的垂头,伸手握住剑面并用那柄巨剑将自己致命处撕裂。“其实我不想死的……真的……”
那人笑了,裂到耳根处的嘴角流出点点血渍,“还想到外面去见……”
只是话没说完,他的身体便被彻底的劈成了两半。
“0,目标已死亡。”少年冷漠的望着地面上以一种夸张的姿态扭曲着的躯体,用力挥了挥巨剑,赤色的腥臭血液与肉屑从上面飞离,再一挥,那把巨剑再次变成了他稚嫩的手。小麦色的手垂在身侧,上面染着赤色的血迹,并从指尖处缓缓滴落。
他再次挥舞巨大的羽翼,这一次并没有飞起,而收进了体内,没入了背脊。破损的斗篷下背脊狰狞的利刃清晰可见,来往的人纷纷用一种畏惧并带着厌恶的眼神望着他,然而不敢动丝毫。少年并没有在意,因为他没有感情这种东西。他只是微微垂头,将兜帽戴在头上,拉了拉几乎破碎成条状的披风,不紧不慢的回到了街中央的钟楼之上。
他缓缓踏在冰冷的石阶之上,耳边传来了滴水的声音,除了钟楼顶部以外,这里终日不见阳光,不,应该说整座街道从来就没有过阳光。
很多人认为他之所以一直待在那座钟楼之上只不过是为了更好的监视和斩杀他们,与其说“其实并不是这样”不如说“实际上不止这样”,在这座钟楼的下面,有着通往地下室的密道,也是秘密的地下室唯一的进出口,地下室很大,大到覆盖整座街道,被抓到这里的人们堕落的在上面生活,并不知道在他们之下还有另外一群和他们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人们生活在那里。
他的真正工作是监视没有一个“实验品”从这里逃脱,如果有逃脱,尽其全力将其捕捉,如果目标暴走,那么就将其斩杀。而在这里是最适合的,那些实验品的感官很敏锐,可以轻易的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危险气息,从而畏惧的不敢从这里逃走。
其实偶尔会有人到这座钟楼上来,望着远方眼中充满绝望,他并没有制止,因为那人并没有想要逃走,但只要踏出以钟楼为中心的十米方圆之内,他就不会再隐藏自己的利刃。他们之间很少说话,实验品畏惧着他,他则是懒得和他们搭话。
前面说过了,他是没有感情这种东西的,所以不会感到寂寞,长期进行着一项枯燥的工作也不会产生厌烦或者暴躁的情绪。
更重要的一点,他不会老,只要条件允许他永远也不会死,说实话他已经数不清自己在这里待了多少个年月了,但他从来没有数过,他的程序之中仅仅只有“监视”“捕捉”“猎杀”“预计所需时间”“完成任务”这么几个条令,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他终于重又回到了钟楼的顶部,漫不经心的坐下来,随手脱掉身上破烂的披风,从旁边重新抽了一件出来穿在身上。他的双眼再次看向这座泛着恶臭的街道,眼底无悲也无喜。
突然,从背后传来的脚步声。他微微竖起耳朵,从脚步声判断来看应该是一个14-15岁的孩子,体重约在35KG左右,没有敌意。
很好,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信息了。他重又将注意力投放到街道上,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
“您……您好,我……我是爱丽丝。”那人的声音显然很紧张,带着一丝期盼。
“恩。”少年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随意的回应了一声,甚至连目光都没有挪动。
“那个……听……听斯特哥哥说……”少女明显有些慌乱“您……您是炼金生命体……这是……这是真的吗?”
“恩。”少年依旧只是如此回应了一下。
少女好像笑了一下,“真厉害啊,我是第一次见到像您这般完美的生命体呢。”说着,她微微上前,同少年一起俯瞰这座灰暗的街道。风把她橘黄色的裙子微微吹起。
少年第一次正视了爱丽丝,她有着黑色的齐肩发,平刘海,白色的布制“发箍”,橘黄色的连衣裙与白色的围裙,后面白色的蝴蝶结随风飘舞。爱丽丝属于清瘦类型的女孩,面容说不上怎么特别美丽,但是让人看了很舒心。
她的眼中隐隐露出了对外面的向往。
少年看出了这点,于是发问:“你想去外面?”
“说不想是假的。”爱丽丝笑着摇了摇头,琉璃般的双眼倒映出雨中的街道,“可是我舍不得啊,这里那么美。”
美么?少年并不知道,他是没有美丑的概念的,所以也不会因为她的面容对她产生某种好感或者保护欲。只是在无数次年月的过程中,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这座只有灰暗的街道是美的,没有一丝造作,平静的说着赞美。
少年的脑海中自动出现了爱丽丝的编号,27号,属于危险血统的范畴,不是下面那种低劣的血统,而是血统太过纯净而踏过了那条人与神的界限。
爱丽丝的眼清澈无比,她的身上没有那种肮脏之感,纯净的就好像是神的孩子。
“你不怕我吗?”
听到这句问话,爱丽丝笑了笑,挠了挠头发“其实是害怕的啊,因为你很强啊,可是这里只有你,我也只能和你说话了啊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