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缓缓睁开了双眼,她平静的看向拉斯特,双眼中透露出的是被极力隐藏的疲惫与解脱。她笑了一下,伸起低垂的无力双臂,轻轻放在巨刃之上,微微按住,接着用尽身躯内的最后一丝力量将刀刃从身体中推出。血液飞溅在周身,她如同被篝火燃尽翅膀的蝴蝶那般朝着最深处坠落而下。拉斯特愣神的看着这一幕,终于是在爱丽丝坠落的瞬间尽全力冲上去,伸出了那只冰冷的看上去像是人类的手。
可已经来不及了,失去了双翼的神灵只能朝着最深处以一种足以令其绝望的速度坠落,如同有一只巨手将其抓住并狠力的将其拽进地狱。
“爱丽丝……!”拉斯特失神的喃喃,突然,身下的石砖裂开了一条缝。有了这样的开头,石砖周围的建筑也纷纷裂开,如同决堤一般粉碎。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等到拉斯特反应过来之时他脚下的地面早已与楼顶脱离。他挥舞巨剑插进石砖中想要借此停滞一瞬,可原本坚固的石砖却如同松散的面粉一般,连停止一瞬这么一件事情都做不到。
“诶……为什么会……?”
爱丽丝狠狠的摔在参差不齐的地面上,从头颅处破开了巨大的口子,粘稠的液体从中飞溅而出,她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瘫倒在地面上,眼球因为重击而从眼眶中暴突,原先冷艳的双眸也失去了银色的光辉。
在这之后,拉斯特庞大的金属身躯碾压在爱丽丝仅存的身躯上,血肉四溅,再也看不出一点人样来了。
拉斯特略有些颤抖的站立起身体,他能感觉到粘合在身躯上的那些鲜红的物体,也正因如此他僵硬的向前走着,不敢回头看上哪怕一眼。
“爱丽丝……爱丽丝!不!我的爱丽丝!”卡瑞娜喘着粗气从楼道中跑出,看到这一幕之时,脑中最后一根维系理智的弦终究是崩断了。她狼狈的跑向那边早已看不出人形的爱丽丝,甚至没有意识到周围堕神垂涎的目光,那是对于食物以及光芒的渴望。
卡瑞娜蹲坐在爱丽丝的面前,她颤抖着捂住面孔,毫无形象的哭了起来,泪水沾湿了她的衣襟。她本想拥抱爱丽丝,最后一次再拥抱一次她,可现在连这么一个最简单的要求都做不到了。
那具失去了人形的身躯早已冷透,但从中释放出的血腥气息却是使周围的堕神兴奋不已,他们挥舞着利爪朝着她们奔去。此刻,在他们的身体中只有食欲,再没了爱丽丝对其的震慑,他们只是本能的觉得失去了束缚。
卡瑞娜在堕神接近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依照她的实力,本可以全身而退,但她没有这么做。在堕神冲上来的那一个瞬间,她飞扑上前,将爱丽丝的躯体遮掩在身下,丝毫不在意那令人呕吐的血腥味以及黏腻的触感,只是用尽全力的将爱丽丝掩护在身前。她抱起爱丽丝残破的头颅,声嘶力竭的哭喊。
“不要吃我的女儿!!!我可以给你们!但请你们放过我的女儿啊啊啊!”
“爱丽丝,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凑在爱丽丝的肩头,痛哭道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味的道歉,“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爱丽丝……妈妈对不起你……”
在这一刻,卡瑞娜终于是察觉到了自己真正的想法。她虽然怨恨那人的离去,怨恨那人将幼小的爱丽丝抛下交由她抚养,可她其实并不恨爱丽丝本身。爱丽丝是个好孩子,在她因为暴躁而将情绪发泄到她身上的时候,她总是平静的承受下来,没有一丝怨言。
但,一切都太晚了啊,晚到爱丽丝的身躯都凉透了。
背后接二连三的传来剧痛以及撕咬声,可她依旧是固执的护住爱丽丝那不能叫做人类的身躯,紧紧的拥住她就像护住此生最为疼惜的珍宝。
“不去救救她吗?”一名研究员在器械室问道。
“卡瑞娜专员已经叛变,知道实验体中有女王体的存在而不上报,这是她应有的惩罚。”
拉斯特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了,只是一直、一直盲目的走下去,甚至看到了街道的边缘。
他停顿了一下,又朝前走去,发出了难听的金属碰撞声,异常颓废。
突然,他脚下一个不稳,仰面倒地,巨刃拍打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深坑。他空洞的看向依旧灰暗的天空,忽然不想起来了,脑中全是与爱丽丝的回忆,眼眶处流出了浑浊的液体。这便是泪吗?他不知道。
耳边传来了好听的歌声,他毫不动容,依旧是直愣愣的看向阴沉的天空,仿佛要看穿厚重的云层望向不曾出现过的干净夜空。
歌声中传来了些许无奈的气息,停下了。
——睡吧,拉斯特。
拉斯特不想就此沉睡,他倔强的睁大双眼,可眼前的光景却逐渐模糊了起来,他更加努力的想要看清面前的景色,却更是模糊,意识也在逐渐溃散。
——睡吧,醒来以后就再没有无谓的任务啦,你又会重归自由了。
声音中仿佛带有某种魔力,使他大脑中的机制运行逐渐缓慢起来,可他是真的不甘心就此沉睡,于是挣扎着想要动起来。
他很没出息的哭了,像个孩子那般,心中全是割舍不下的场景,害怕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像他第一次出现在这里一样,如同他忘记那个温柔的创造了他的女人一般,将那个人忘却殆尽。
——真拿你没办法。
拉斯特突然一个停顿,全身的武装尽数收入体中,不过一会,他便又是那个看起来只有15、6岁的干净少年,在这样的街道上赤||裸着身躯却没有任何的淫||邪之感,圣洁的像是天使。
他停止了所有挣扎的行动,无力的躺在冰冷的石砖上,双眼空洞无神,像是死了那般。
这时,一个有着浅绿色长发的女人身影渐渐显露出来,她叹了口气,缓缓走向少年,优雅的蹲下身将少年轻轻拥起,一个转身,便消失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