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水蝶衣的一面让凌筱月久久不能释怀。这个女人给她的感觉很复杂,眼神清澈中却又藏有阴暗的女子,想让她不好奇都很难。问啸日哥哥,他却并不正面回答,只是将她揽进怀里,低声说:“那个女人筱月并不需要在意,我自会处理。你只要记得离她远一些,任何时候都不要让她有机会接近你。知道么?”筱月是他唯一的软肋,他一次冒险都不敢尝试。
“嗯。”凌筱月不懂啸日哥哥为什么声音有些颤抖,不过他如此在乎无非是担心自己的安全吧?先应下他再作打算,因为她觉得那个女人对她的兴趣远远没有对啸日哥哥来得浓厚。她现在还是比较担心啸日哥哥,所以她之后一定会让蝶影去查探那个女人的。
“夜深了,赶紧回屋早些回去休息吧。”凌啸日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虽然明知道那句嗯是敷衍,但却狠不下心来责怪。罢了,本来自己也正要去查水蝶衣的底细,她若真要去,顺道多派些人保护着她便是了。凌筱月很听话地点了点头,刚转身却听见凌啸日又开了口,声音里难得带上了犹豫:“明日……”
“明日我还要陪着啸日哥哥,啸日哥哥不许嫌我烦!”凌筱月先发制人,今日虽然比武无聊但她却因此多了很多与啸日哥哥相处的时间,这就是所谓的有得有失吧?她的话让凌啸日黑眸轻弯,抬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好。只要筱月不觉得累,都依你。那现在快回去休息吧。”
将凌筱月送回房,凌啸日转身回到了书房,武向北早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
“今日可有什么变故么?”凌啸日也不拐弯抹角,一进房间便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他可有出现?”
“没有。”武向北依旧言简意赅,黑眸中有丝犹豫的光闪过。初上房梁之时感觉到的那股诱人心腑的幽香算不算是变故之一呢?嘴唇动了动,他终究还是没说,也许只是自己多心。武向北也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并不想让凌啸日知道这件事。只不过因为他低眉欠身的动作,凌啸日并未注意到他的表情。
“难道真是我看错了么?”凌啸日慢慢地转过身,看着从门外一直蔓延到屋内的一地月华,喃喃自语道:“难道真是我想错了么?”静默了须臾,他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额角,也许真的是自己心有所想,才会错把山庄中的弟子当成了他们两人吧?他觉得有些累,甚至有些厌烦这样的自己。
“少主,”武向北看到他的样子,有些担心地向前迈了一步,“没事吧?不如早些回房歇着。”
“我没事,”凌啸日拍了拍额头,试图将脑中的烦乱的情绪驱离,强迫自己的心神定下来,“不是说派出去的探子今日传回了消息了么?怎么说的?”
“据探子回报,暂时还没有查到少主想要知道的具体内容,不过他们通过探查,觉得此事似乎与北胤皇朝有所牵连。”
“北胤皇朝?”凌啸日不由得挑眉,北胤皇朝是八荒四野上国土最为辽阔的国家之一,也是漫云峰立足之地。北胤国富民强,兵精马壮,虽然历代北胤国主都不是嗜杀好战的性子,但周边各国却都慑于其国实力不敢轻易与之兴兵交战。更有传闻说,北胤皇族乃天界神龙降世,有皇龙之气护佑国运,所以才能让其国子民丰衣足食,乐享天伦。如果真是与北胤皇族扯上关系,那事情恐怕就没之前设想得那样单纯。他顿了顿,接着问:“为什么这么说?”
“北胤皇朝这一代的国主北辰昊膝下曾有四子,除大皇子北辰清为庶出,早就封了属地离开京城之外,尚有三位皇子留在皇城。”只有能继承皇权的人才有资格留在皇城,北胤皇朝的这一传统凌啸日也听说了:“但是奇怪的是,三皇子北辰沧海自从八年前,其母亲梅妃病逝之后就再也没在人前出现过。虽然对外称他因亲母薨逝,悲恸不已而导致恶疾缠身一直避居于梅香殿,但他整整八年未曾露面,而北辰昊更是严禁任何人靠近或进入梅香殿,这却有些太不寻常了。如今北辰昊年事渐高,二皇子北辰冽与五皇子北辰潋都已先后进入朝堂处理政务,一文一武,配合得默契非常,只有这北辰沧海却一直未曾露面。”
“哦?”凌啸日听得来了兴致,“什么恶疾能缠绵病榻八年而不逝,我也有些好奇了。”
“而且,八年前梅妃去世之后,北辰冽的手下曾经在暗中追杀一名少年,不过至于那名少年的身份没有人知晓。只知道追杀行动似乎一直持续到三年前,至于成功与否就没人知晓了。因为参与追捕的人跟那名少年在江湖上一起销声匿迹了。”
“三年前?”凌啸日再次挑眉,三年前正是他下山历练遇上云旭阳的时候,北辰沧海消失,而云旭阳同时出现,这也有些太凑巧了吧?看来,云旭阳身上的确有很多值得人探究的秘密。“吩咐下去,让他们继续查探,还有一个人的身份来历需要细查。”
“是何人?”
“水蝶衣。”武向北薄唇轻掀,却语出惊人地迸出三个字。
武向北愣了愣,“可是水蝶衣的身份之前不是已经派人确认过了么?”那个女人居然让少主这么在意吗?
凌啸日转身,脸上的笑容愣得让武向北有些颤然,“并非单纯确认她的身份,而是要查她在灵虚道尊死亡之后投靠了何人。我总觉得她这次来并非只是参加试练大会这般单纯。”而且他觉得自己最近的反常似乎跟这个女人脱不了干系,只是未能有真凭实据,她通过什么手段影响到自己也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是。”武向北心领神会,欠身领命而去。月华凝霜,夜风萧然,凌啸日捂着额角疲惫地叹了口气,身形却站在房中久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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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霂居的某间厢房内,一男一女在黑暗中相对而坐,一壶沏好的热茶早就在他么这样的相对无言中将余温消磨殆尽。黑夜的静谧气氛在两人之间持续蔓延,没有声音,没有动作,但无声的言语却在他们两人之间持续。
“你的动作太慢了。”首先打破沉默的是洛逍然,这已经是第六天,试练大会也已经进入了第二阶段,却不见云旭阳和凌啸日之间有丝毫离心的表现,反而关系有所缓和。凌啸日并不是简单人物,这样拖下去迟早会被他发现端倪。
“你急什么?言灵之术讲究的是控心,只要我先扰乱他的心神,才有机会施展控心术,如果太过心急反而会坏事。”水蝶衣倒是并不着急,只是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没有人知道她真实的想法。
沉默了一会儿,洛逍然再次开口,声音里多了一份试探,“该不会这几日与他连番接触之下,你对他动了心思吧?”
“没有。”水蝶衣难得的平静,否认得淡若平常,真是笑话,她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轻易为人动心思?
“没有自是最好。那人是什么脾气你很清楚,他最不允许的是什么你也很清楚。”虽然并不待见水蝶衣,但却也忍不住开口提醒,毕竟如果她惹怒那个人以后自己能借力之人又少了一个。
黑暗中沉默凝聚了一瞬,然后水蝶衣淡淡地挤出了一个音:“嗯。”
“既然没什么事了,我先离开了,你自己见机行事吧。”洛逍然撂下一句话,人已经消失在窗外。该走的人已走,屋内留下的人却还是没有动作,夜依然静谧如旧。
尽管不想承认,洛逍然的话还是轻轻触动了水蝶衣的心。身中言灵之术会对所见之象毫无怀疑地相信,心神更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施术者控制,做出施术者所要求的事情。但凌啸日并没有,除却他自身灵力强悍有一定的防卫之力外,自己也的确对他手下留情了。他曾经救过她一命,就算身在敌对立场,救命之恩也是不能抹杀的。而这几日看着他对凌筱月的处处关怀,时时挂心,更因为她在自己制造的幻境中备受煎熬,这份情让她动容,让她艳羡,也让她妒忌。
是的,她承认自己妒忌凌筱月。
她看不得那女人总是一副无辜的模样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两个男人对她的好,看不得那女人站在凌啸日身边独占他的温柔却丝毫不自觉,看不得那女人……黑暗中,她微微垂目低叹:果然让洛逍然一语成谶,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她也有动情的一日,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接下来的日子她该如何面对?她要如何面对主人的责罚?要如何面对那个在梦里一次次为自己挥剑斩妖的男人?又该如何面对他梦醒心碎时那满目崩碎的心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