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母后!”东楚王宫内,九岁的太子殿下楚亦炽带着一大群宫侍乌泱泱跑进了藏秀宫。
“哎呦,我的太子殿下,慢着点!仔细冲撞了你母后!”皇后身边的幸嬷嬷见了他,忙伸手拦了下来,掏出怀里的帕子帮他擦拭着额上的汗珠。
楚亦炽这才定了定,端端正正的给半躺靠在卧榻上的张轩芸行了礼,看着她朝自己招了招手,才慢慢了走了过去,好奇的盯着她的肚子瞧了又瞧“母后,我有小弟弟了吗?”
“是谁告诉你的?”张轩芸慈爱的抚摸着儿子的脑袋,伸手接了幸嬷嬷的帕子,擦了擦儿子红扑扑的小脸”你都这般大了,怎么还是这样莽撞。作为储君,你该时时刻刻有储君的模样才是,让你父君看见了,又该责备你了!”
“我刚遇见了给母后诊脉的段太医,听见他嘱咐宫人给母后用的补品里多了几味药,皇儿一猜便知我会有皇弟了!”楚亦炽有些得意。
张轩芸微微一笑“炽儿怎知将来是个弟弟?难道你不喜欢皇妹吗?”
“定是个皇弟的”楚亦炽说得笃定“日后皇弟长大了,我便让了这个储君的位子给他去做。我自个儿去做个逍遥王爷,岂不快活!?”
张轩芸摇了摇头,“炽儿,你这话切不可说给旁人听见了,否则还不知道出什么乱子呢!”她拉着儿子坐在自己身边,抚着他的发“炽儿是父皇的长子,皇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偌大的江山,百万黎民,无上的权势,都皆尽在你手中握着。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关系着天下苍生。是万万不可胡闹乱来的,你怎可为了一己一时逍遥,而忘了自己肩上的责任?”
楚亦炽听了她的话,沉默了许久,将手中的玉笛捏了有捏,才闷闷道“儿臣谨遵母后教训,这话,再也不会说了。”
“这才是母后的好儿子”张轩芸将他在怀里拢了拢,看看屋外天色暗沉,似有大雨将至。便招来侍女,嘱咐了几句,送了楚亦炽回去太子殿。
“哎”又一声轻轻的叹息传入了幸嬷嬷的耳里,她淡淡一笑,吩咐侍女将宫灯一一点亮,屋内顿时便亮堂不少。她端着暖好的燕窝粥走到张轩芸身边,“王后,吃点东西吧!”
张轩芸缓缓睁开眼睛,靓丽的容颜却布满了疲惫。伸手扶着幸嬷嬷坐了起来,舀了舀碗里的东西,却始终不曾送入一口。
“王后,还是吃点东西吧,即便你不吃,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要吃的!”幸嬷嬷轻声劝慰着,“太子的事情可以慢慢教,日子还长着呢!”
“哎”张轩芸要放下手中的羹勺,“其实皇上与我,也谈过另立太子的事情!”
“啊?”
张轩芸低头抚摸着自己还不曾显怀的肚子,表情稍稍柔和了些许“炽儿那孩子,对政事一点心思也无,反倒是书画虫鸟,连医道也能学个精通。这样的储君,怕不是苍生之幸!”她顿了顿接着说道“王上曾经对我说过,若是还能为他再生一个儿子,便让炽儿做个富贵王爷也是好的。毕竟东楚千秋万代,需慎重才是!”
“这,王上也有自己的考量吧!”幸嬷嬷给她拿了条毯子盖上。
“所以,若这肚子里真是个皇儿,便解了如今皇室之困了!”张轩芸皱了皱眉“王上如今专宠于我,膝下才得炽儿一子,皇室血脉如此单薄,便是我的过错。若能再给皇室添上一条血脉,我也不算罪孽太深重!”
“王后可不能这么说”幸嬷嬷安慰道“王上对您情深意切,我们做奴婢的哪个不是看在眼里,在心底羡慕着。况且太子殿下只是少年贪玩,莫非愚笨之辈,定会做个千古明君,王后你也太过多虑了!”
“希望如此!”话音刚落,屋外却是一个霹雳,惊得端茶的小宫人瓷杯跌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小宫人噗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连连告罪。张轩芸皱了皱眉,一股不详的预感笼罩上心头。她朝那吓得脸色惨白的小宫人挥了挥手,示意她收拾好东西下去。才转过头对着幸嬷嬷道“这六月天气,怎么这般难以捉摸。今日下午还晴空万里,这么片刻便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你去太子殿看看,我有些不放心!”
“是!”幸嬷嬷应了一声,嘱咐了身边伺候的侍女几句,便躬身往外退去,吱嘎一声,藏秀宫的门轻轻合上,也将天地间风云变幻,电闪雷鸣阻隔在这个偌大的宫殿之外。
即便是眼不见耳不闻,张轩芸的心仍旧是突突的跳个不停,她有些坐立不安,抚着贴身侍女碧儿慢慢在宫内走着。“碧儿,王上多少日子没来藏秀宫了!”
“回王后,有小半月了!”碧儿恭谨应道。
是啊,楚廉已经小半月没有来看过她了,怀里的孩子如今已经两个月了,他的父亲却还不知道这个小生命的存在。“最近,他很忙吧……”她低喃着,像是默默的安慰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王后千万莫要太过思虑了,或许是朝堂上有重要的事情耽搁了,事情处理完了,王上定会第一时间来探望您的!”
“我知道”张轩芸说得风轻云淡,心中不详之感却更甚。“不知为何,今日心里总有些不安!”
哐哧一声巨响,张轩芸从梦中惊得坐了起来,她捏紧了被角,看窗外一阵紧过一阵的电闪雷鸣,心底越发的忐忑。“是谁在外面伺候?”
“王后!是我,碧儿!”碧儿掌灯进来,点亮了内殿,看张轩芸翻被就要起来,忙按住了她“屋外雨大,寒气甚重,您别染了风寒!”
“现在什么时辰了?”
“二更天了!”
“碧儿,伺候我起来。我要去看看王上!”
“这!”碧儿有些犹豫,可是看到她坚定的目光,知道自己拗不过主子,便唤了几个值夜的小丫头,伺候张轩芸起身。
“炽儿那边怎么样了?”
“幸嬷嬷一直陪着,王后不必担心!”她话音刚落,便听哐当一声巨响,宫殿大门被人猛然推开,此人一身戎装,手持佩剑。冒雨而来,全身已经湿透了,在这电闪雷鸣之际,黑乎乎的一团人影,唬得一众小丫头惊叫起来。
碧儿跑出内殿一看,原本也唬了一跳,却也认出此人,才惊讶的说道“国舅爷,您怎么这个时间来了!”
张轩逸大步走进了宫殿内,问道“王后呢?”
此时张轩芸也走了出来,看见弟弟很是诧异。“出什么事情了!?”
张轩逸将一边的斗篷往她身上一披,拉着她便往外走去“我奉王命,带你出宫!”
“出宫?现在?”张轩芸愣了一下,跟着弟弟踉跄几步,“轩逸,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张轩逸转头看着自己姐姐的绝色容颜道“他回来了,如今王宫外已被大军团团围住,姐,他到底还是反了!”
张轩芸心里一个咯噔,脑海里闪现出一张疯狂的面孔来,她有些颤抖,脸色越发的苍白。却坚定的止住了脚步“不,我不能走,王上呢,楚廉呢,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姐!”张轩逸用力拉住了准备离去的女人“冷静一点,不要让你成为王上的负累!我奉军令将你和太子带到安全的地方,让王上无后顾之忧,这是命令,更是军令。这个时候你应该脑子清醒些才是!”
“太子,太子,炽儿呢?炽儿在哪里?”张轩芸深深呼吸着,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抓着自己的弟弟,询问着自己儿子的处境。
“轩铭已经去了!”张轩逸领着,在碧儿的搀扶之下,三人往宫西门跑去。
宫里的侍女宦官已经乱成一团,远处忽的一阵震天的喧嚣之声。张轩逸暗叫不好,更加快了脚步,不多时便见到身后多出宫殿,火光冲天而起,惨叫连连。
张轩芸抿着唇,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是沿途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宫人尸体,他们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凄惨而凌乱的伏倒在地,将雨水染成一片片刺眼的红。
哧的一声,张轩逸拔出了佩剑,腾空跃起挥手便刺向挡在面前的三个叛军,几人纠缠在一起,银色的剑光在她眼前晃动着,她不由得捂着自己的肚子,“城,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