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滴答，滴答”水滴落的声音在馥琼山的冰窖寂寞的回响，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被关进来了。以前听阿娘提起过的，过去都是些偷跑去修魔的族人被抓回来后关在这里。祈笑蜷缩着身子坐在冰窖的最里面，本来就是关押犯了条例族人的地方，自然一踏入其中，法力便会被压制在一个极低范围之内，仿佛去了壳的鸡蛋，没有了保护，寒冷便无孔不入。
不过，跟那些人相比，自己的“罪过”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祈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转角之后出现的白色身影上。
祈愿的眼圈通红，精致的如同最好工匠精心雕琢的脸苍白一片。她就站在那，看着双手抱膝缩在角落里被寒风侵染的瑟瑟发抖的妹妹，一声不吭。
祈愿第一次觉得这个妹妹是那么的……羸弱。她本来红润的脸上不知道是血水还是泪水混合着，与冰霜冻在一起。染了血迹的衣着破烂，瘦小的身体上满是伤痕……她，难道真的会是那个勾结了魔修，企图毁灭全族的人么？
半响，祈愿才走近牢房，从怀里摸出一只馒头，隔着木制的栏杆递给祈笑道“阿娘，是怎么死的？”
“我说了，你会相信我么？”祈笑没有抬头，依旧眼神空洞的看着地面出神。
祈愿哽咽了一下，拿着馒头的手不禁慢慢垂下道“我的妹妹……是个讨厌的麻烦精，她喜欢四处惹货，喜欢四处捣乱……她不喜欢我这个爱说教的姐姐，不喜欢长老院的礼义法度，不喜欢说三道四的村妇……可是她喜欢阿娘，她喜欢她的朋友钟文霆，她喜欢这个村子……她是不会勾结魔族的……”祈愿说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泣不成声。
“姐姐……”祈笑猛地上前，隔着牢房的栏杆抱住祈愿，跟着冰窖一起逐渐被冰封的心似乎找到了唯一的温暖，于是救命稻草一般的紧紧抓住。
祈愿用手背抹了抹眼泪，说道“事发的时候，秋长老他们用化影阵法查看馥琼山内的情况，听到凶徒提起帮助他们进入馥琼山的那个人的时候，阿娘说了你的名字，所以认定是你勾结了魔族……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勾结……我跟钟文霆偷偷下山去玩，我们走散了……我回来的时候正见到那些人胁迫钟文霆进山……然后……然后他们就杀了他。他们屠杀村里的人，我好害怕，我只好去找阿娘……阿娘，阿娘也死了……”祈笑说着，好像回忆起非常恐怖的画面，她紧紧的抓住栏杆不停地颤抖着。
“那你看到那些人是谁了么？”祈愿猛的抓住祈笑的胳膊问。
“有个操着奇怪口音的人，拿着两把重斧……他叫洛格。有个大红袍的男人，说话声音很尖锐……他杀了钟文霆……他叫素青。”祈笑说着瞳孔不由自主的收缩，她盯着祈愿的眼睛，颤抖更为剧烈道“为首的是个黑衣的男人，是他杀了阿娘！他叫……他叫雷霆！！”
雷，霆！
祈愿将这两个字咬的重重的，恨不得撕烂。她暗暗发誓，定要将此人碎尸万段，就算下地狱也要拖着他一起！
“笑笑，现在所有人都认定你是勾结魔族的叛徒，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但是……但是姐姐不会让你有事的！”拉住祈笑的手，祈愿焦急的说道“你把炼羽霓裳给我，我去秋长老那偷打开这寒锁的钥匙！”
“姐姐……”
“快给我，时间不多了！”
小祈笑重重的点了点头，苍白的手指僵硬的划下几个弧度，莹莹白光闪烁中炼羽霓裳凭空出现在祈笑的手上。其实它一直都在，可若不是使用者让它现行出现，没有人能看得到，拿的走它。
祈愿接过散发着微弱青光的宝衣，犹豫一下，最后伸出手在祈笑的头上轻轻按了按。手掌下正是那缕全族人都唾弃的红色毛发，要是没有这缕红发的话，祈笑也一定会像其他的孩子一样，有很多朋友并且过的十分幸福吧……
“你等我回来！”祈愿收回手，回过头挤出一个坚定的微笑道。
看着小祈笑用力的点了点头，祈愿才快步都出了冰窖。
披上炼羽霓裳，祈愿鬼魅一般凭空消失在苍茫的雪原之上。以往的村落再也不复当年的兴旺，鬼村一般破败而安静。
这炼羽霓裳使用的时候不能触物，偷钥匙的时候必定需要脱掉宝衣，所以她需要一个绝佳的机会，而拜她那个爱恶作剧的妹妹所赐，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秋长老睡觉的习惯。
秋长老有些轻微的怪癖，就算是彻夜的修炼，他也会在丑时入定至少两刻钟的时间。这是秋长老每天警惕性最低的时刻，如今时间马上就要过去了……只要错过便再无机会了。
从冰窖转过小道亭到秋长老所在的大祭厅，仅仅是走路祈愿便紧张的双手满是汗水。她不知道她这么做对不对，只是她不能看着阿娘也相信着并且费尽心思，想要去保护的妹妹成为族中人恨意的发泄品。
该死的，是那些魔族中人！不是笑笑！
秋长老的房间灯火通明，只是再不如往日一般有生气。正如祈愿所料想的一样，他果真没有睡，只是看似安静的坐在蒲团之上入定，紧缩的眉头却将他波澜的内心表露无疑。祈愿稳了稳心神走到秋长老的身边，她知道现在的她不会被察觉到丝毫，可是她不知道当她褪去宝衣的一刹那，身为族中第一高手的秋长老是不是会猛然惊醒……可不管怎么样，她都该试一试。
她将手伸向秋长老的腰间，准备迅速的拿到钥匙的同时再次披上宝衣隐去身形。心里数着一二三，祈愿深吸了一口气后猛地憋住，右手快速的施展法决，可就是那一瞬间……一股清风卷上手指，是最简单的法术，意图赤裸裸的禁锢。
被发现了！祈愿心里咯噔一下落了个空。
秋长老缓缓的睁开双眼道“我就知道，你会来偷钥匙的。风祈笑是全族的罪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私自放走她。”
“未审先判！若她没有勾结魔族，你以什么颜面面对阿娘！”被束缚住的祈愿无力的挣扎道。
“可若她就是叛徒，你放走她又以何颜面面对我九尾狐族死去的族人，面对我狐族列祖列宗！”秋长老句句话都砸进祈愿心里，看着她瞬间失了神的眼睛，秋长老有些无奈的挥挥手，勉强用听上去颇为语重心长的语气道“此事我们会再审，结合其他人的看法再行判决，少主你就莫要担心了。如今我族存亡危机，还有魔族蠢蠢欲动，屠村大仇未报……我年纪大了，能保馥琼山的年头不多了……少主你才是要快快成长起来……这些重任到底还是要由你来扛起啊！”
“我……”看着秋长老仿佛一夜之间老去的脸，祈笑的话最终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穷奇浣壁内藏有我族所有典籍，那里混沌灵气极高，除了修复灵体之外也是增长功力最好的地点，少主你趁早下定决心吧！”秋长老说着，深深的弯下了腰。这么多年，除了大祭祀的时候……祈愿从没见秋长老这样过……
大概是听到声响，其他几位长老此时也走了进来。见状也跟着弯下腰道“老臣们，恳求少主进穷奇浣壁内闭关修习！”
一声一声的恳求，一个又一个长者的低头，祈愿的手越握越紧，紧到指甲深入肉中渗出丝丝血迹。“你们一定要答应我，要好好的查，决不能枉顾好人……祈笑……祈笑绝不会勾结魔族的！”
“老臣会的！”秋长老说。
“我今夜……”祈愿顿了顿,继续道“我今夜就进穷奇浣壁。还有……”说着，祈愿抬起了头，双眼被恨意充斥道“笑笑说，杀死阿娘的那个魔族的凶手叫做雷霆！那么秋长老，这些年就拜托你了！”
说罢，祈愿决定不再回头。也许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快些修炼成功，祈笑等着她，她的族人在等着她，那些仇人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