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千千因为伤心、操劳过度,再加上然诺的刺激,顺利的晕倒了。
檵木磨着牙走过去,怒火中烧地把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然诺踹开了,自己动手扶起了不省人事的影千千。
巫风端着一盆热水屁颠屁颠地走到了檵木身边,顺便也小小地鄙视了然诺下。
檵木毕竟只是个小女孩,抱着影千千这么个大男人还是有点力不从心。可恨然诺那个呆子只知道在一旁傻站着,都不说上来帮她一把。
好不容易把影千千抱上一张用木板搭成的简陋床后,檵木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巫风把一块热毛巾小心翼翼地敷在影千千的额头上后,也跟然诺一起傻站着,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檵木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这里还有那么多的伤者等着医治,她有的忙了。
“他,没事吧?”然诺第一次用这么谦卑的口气跟檵木说话,但檵木却不领情,态度依旧很恶劣。
“人就在这里,好坏你自己不会看啊!还是说你的眼睛跟你整个人一样都是绿的,看不清东西啊!”
“知道了,我自己看。”然诺焉焉地走到床前,轻轻握住了影千千垂在被子外面的手。
然诺记得第一次握他手的时候也是这种冰冰凉凉的感觉。有一次他还特地追问过他“为什么你的手永远都是冷的”,他淡淡地问答“因为我的血是冷的。”。从那时候起,他就在心里暗暗发誓,终有一天,自己一定要让这个人温暖起来。
檵木轻哼了声,傲娇地走上了影千千的工作岗位,开始了他未完成的工作。
时间在忙碌中消地飞快,不知不觉夜已经很深了。无城的夜一直冷得很销魂,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四面漏风的破棚里。
巫风抱着一团小小的篝火冻得直哆嗦,不是抬头看一眼村民面前的大篝火,眼冒绿光。但又不敢贸然上去,怕吓到他们,被檵木臭骂一顿。
不过他已经算幸福的了,影千千昏迷在床上都没有火烤,不过他有人肉暖炉。然诺紧紧地把他搂在怀里,不停给他暖这暖那的。
最可怜的要数檵木了,既没有火烤,也没有人肉暖炉,还要没完没了地帮村民们包扎伤口。不过她却是这个屋子里最淡定的,从她的动作神情上完全没有看出她有一丝疲惫或寒冷。巫风顿时觉得丢脸丢大发了,他堂堂一个妖怪居然不如一个凡人强大。
檵木一直忙到现在了,怎么可能会不累。她现在拿着草药的手就已经在微微发抖了。坐在她面前的老妇人慈爱地看着她,说:“姑娘,累了就休息休息吧。不要太为难自己了。”
檵木麻利地替她手上的口子敷上了草药,笑着摇摇头说:“我不累,帮大家清理伤口要紧。”
老妇人看着檵木帮她包扎好的伤口,赞许地说:“包扎得真漂亮啊!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呢!只是姑娘你一个人类,天天跟妖怪在一起不害怕吗?”
“不怕啊”檵木想都没想就一口否定了。害怕?开玩笑!他们不怕她就不错了!
老妇人看着檵木无所谓的样子,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姑娘,妖怪和人类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啊!”
檵木漆黑的眼眸逐渐暗淡了下去,“我知道,不过没什么关系。”
看檵木如此固执,老妇人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
一直忙到第二天中午檵木才帮所有人都处理好了伤口,跌跌撞撞地走到巫风身边坐了下来。
巫风非常自觉地将那一堆小小的篝火送到檵木面前。檵木此刻像一滩烂泥般歪在地上,做死尸状。影千千还没有醒,然诺抱着他,头一颠一颠的,估计也是受不了在打瞌睡了。
巫风小小的心里沉甸甸的,殷切地盼着尤介大人快点回来。
屋外的寒风并没有随着白天的到来而有所减弱,反而更加猖狂了。万顷白雪将这方小小的天空包裹得透不过一丝气来。
屋里的气氛更是压抑,所有伤民都聚集在一个角落里。离檵木他们远远的,只要有一丝动静他们就立马警惕地拿起手中的木棍。
也许是影千千在睡梦中也感受到了这种紧张的气氛,眉头一直锁得紧紧的。然诺看见了,就轻轻用手抚了抚,不料却惊醒了他。
“你怎么还在这?”影千千一醒来,入眼都是然诺那张英俊的脸。本来就差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更烦躁了。
“我,我怕你冷。。。。。。”然诺边小声嘀咕着,边仔细观察影千千的脸色。
果不其然,当影千千察觉到自己完全被然诺收纳在怀里,而且还是用一种极暧昧的姿势后,整个脸黑得跟小矮子有的一拼。
“放、开、我、我、不、冷。”影千千咬着银牙,一字一顿地对然诺说道。
然诺反而把他抱得更紧了,“千千,你别骗我了。我都抱了你那么久,你的手还是冷的,怎么可能不冷。”
影千千低下头,看着然诺扣在自己腰上的手,沉默了很久。
“你在我身边,让我觉得连空气都是脏的,很不舒服。所以我宁愿冻死,也不要你碰我。”他的声线冷淡得几乎没有起伏,却轻而易举地让然诺溃不成军。
“哦,这样啊。”然诺诎诎地放开了影千千,重重地吸了吸鼻子,将鼻涕和眼泪一起收进了心里。
影千千拉开身上的被子,想从床上下来,不料腿一软,差点扑倒在地。
然诺习惯性地伸手去扶他,却被他狠狠地瞪开了。
此时的影千千怎么也想不到,他的这一眼,不仅瞪开了然诺,也瞪走了他们的以后。
当他阅尽千帆,洗尽铅华再回首这段往事的时候,他是有多想能拥抱这个愿意为他变得勇敢的单纯大男孩,在那个一切还能回头,他还能配得上他的时候。
檵木实在是累了,坐着,坐着就睡着了。背轻轻倚着墙,头很自然地垂在一边,她似乎是睡得很沉。
巫风用手撑着头,静静地看着她,幽蓝的瞳孔寂静地像一汪结了冰的湖水。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坐着也能睡得那么好看。明明才刚刚经历了那么多恐怖的事,可檵木的睡颜却还是那么的平静祥和,放佛一尊做工精致的瓷娃娃。
影千千从床上下来后,发现檵木已经把他的工作都做完了。他百无聊赖地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后,走出了小棚。
地上的积雪已经堆了很厚很厚一层了,影千千踩上一脚就是一个大坑。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总喜欢走神,他也不例外。呆呆地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连身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都浑然不觉。
小矮子从遥远的的天际飞来,幸雨初盘腿坐在他身上,闭目养神。在他们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群精灵,每两个精灵拉着一大捆木材。
“嗳!初大人,你看那是不是影千千?他傻站在门前干嘛呢?不是还没有从悲痛中走出来吧。”小矮子这两天也累坏了,嗓子都有点哑了。
幸雨初闻言睁开了他那双霸气的杏眸。银色的长发飘起,散成千丝万缕,零落在稀薄的空气中,美得令人窒息。
离开了这么久,不知道她是否一切安好。勾起凉薄的唇,幸雨初丢给自己一个自嘲的冷笑。他不是向来杀人只嫌血流得太少的吗?何时开始学会担心别人的死活了。真是没救了!
快到他们临时搭建的小棚时,幸雨初甩袖起身,脚尖轻点一跃而下,稳稳地飞进了棚内。
影千千正在游神,只觉身边迅速掠过一阵凉风,接着又恢复了平静。
巫风正聚精会神地欣赏檵木的睡颜呢,突然火苗晃动几下,惊扰了他的视线。
“啊,初大人你回来了啊!”巫风一抬头就看见一身白衣,不怒自威的幸雨初站在檵木面前,皱着眉头上下打量她。
幸雨初看到檵木没事,一颗心总算安定了下来。
小矮子从外面冲进来,一把搂住巫风,兴奋地晃个不停。
巫风在他怀里气都快喘不过来了,但却难掩那一脸的满足:“尤介大人,你总算回来了,巫风都快想死你了。”
小矮子感觉自己快融化了,有一种沐浴在春风中的感觉,整个都在那飘啊飘的。
村民们见到棚里又进来了两个妖怪,更惶恐不安了。虽然他们知道那个穿白衣服的妖怪是他们的城主,而且今天还救了他们一命。但只要想到他是个妖怪,村民们就很难由衷感激他。
幸雨初当然不会在乎这些,他的性子那么高傲,自是不屑计较这种小事。
但当他一转身看到不请自来的然诺,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记得这个人,和檵木一样拥有纯粹的冥界血统。出于妖怪的本能,他仇视除了檵木以外的所有拥有纯冥界血统的人或妖。
“看什么看?!再看,小心本大爷打爆你的眼珠!”然诺心情本来就恶劣,又被幸雨初赤裸裸地仇视了半天,顺利爆发了!
幸雨初的脾气又有那一刻是好过的了,再说从他出生到现在怕是还没有对他这么无礼过。
巫风和小矮子抱得更紧了,还一个劲地哆嗦。为什么他们好像看到有寒气从幸雨初身上不断冒出?
就在气氛即将达到历史最低的那一刻,影千千从外面走了进来。在外面站得时间长了,他满身的雪白,像极了小孩子堆的雪人。
“你怎么还在?快走吧,看到你我心烦。”影千千此刻的脸色阴郁地能滴出水来,语气也是十分的不耐烦。
然诺瞬间就焉了,只是这次他没再继续挖空心思讨好影千千,而是静静地站了一会后朝棚外走了过去。
在经过影千千身边的时候,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重新迈开步伐,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过了很久,很久,影千千才缓缓地转过身。看着然诺留下的那一行深浅不一的脚步,他猛地握起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是啊,这世界上还有什么疼能比的上亲手赶走自己喜欢的人呢?
其实檵木早就醒了,只是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她实在不想再睁着眼睛看一场凄惨的别离,纵使那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
在这个被绝望伤痛笼罩的夜里,她突然深刻的意识到,无城也许根本就不可能有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