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青衣鬼翻脸的速度简直比翻书还快,他一把甩开那只在他身上游荡的手,整理整理好凌乱的衣衫,一翻身站了起来,对还坐在地上欲火难息的男鬼冷冷清清地说:“今天我是真的累了,改日一定好好向您赔罪。”
男鬼炙热的眼神迅速暗淡了下去,眼前这个青衣鬼做这行已经有些年头,跟他一直保持着不错的主顾关系。此鬼平时言行放浪,在床上更是无所不用其极,确保他的主顾们个个都能欲死欲仙好几回。但他也有底线,那就是次数到后,他若不想再做,无论你加多少钱他都坚决不会同意。男鬼为了日后的快活,自然是不愿得罪他的,自顾自的整顿整顿后,从兜里掏出厚厚一叠纸钱递给了青衣鬼。
青衣鬼接过迅速点了点,不解地问:“怎么比说好的多了这么多?”
男鬼起身,憨笑着撩开他长长的青丝,露出那张阴柔美丽的脸。青衣鬼典型的男生女相,再加上他善化妆,那张脸美得估计连九天仙女见到了都要自惭形秽。
“今天是冬至,你拿着这些钱去吃些好的,再置办一些衣服什么的。别再接生意了,好好玩玩吧。”男鬼粗糙的指腹在青衣鬼冰冷的面颊上细细流连。
青衣鬼娇笑一声,将纸钱塞进了衣服里,踮起脚尖在男鬼的嘴角落下轻轻一吻。
“死鬼,就属你最会招惹人家,不理你了。”
青衣鬼一跺脚,一扭腰就消失在了小巷尽头。
冬至的街头,到处弥漫着锡箔纸钱的香味和灰白的纸灰。青衣鬼泰然自若地穿梭其间,却没有一星半点的纸灰是落在他的肩头的。他孤魂野鬼飘荡在世间已经有好几百年了,连他自己都忘了他生前是谁,怎敢奢求凡间还有人记得。
走进常去的一家路边小摊,找了个还算干净的位子坐了下来,立马便有熟识的伙计迎了上来,热情地询问青衣鬼要吃点什么。
青衣鬼以往都是很快就决定了吃一碗面条或是来一壶小酒什么的,但今天却踌躇了起来。
伙计见他拿不定注意就帮忙建议道:“今儿个是冬至,兴吃碗饺子。”
饺子吗?青衣鬼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他绸缎似的青丝,细细勾画过的眉眼里千转百回,不知道在思索什么,良久才听他开口道:“那就来一碗饺子吧。”声音糯懦的,柔媚得很好听。
小伙计顶着一张大红脸对炉灶那边喊“一碗饺子!”
青衣鬼勾起嘴角对小伙计若有似无地一笑,小伙计一激动,“嘭”地一声撞到了身后的桌子,引得老板从热气腾腾的炉子后探出脑袋赏了好一顿骂。
一碗饺子很快就熟了,香气四溢地往桌上一摆,青衣鬼就隐隐约约想起些生前的事了。一个精致的庭院,一张摆在桂花树下的小方桌,方桌旁好像坐着个穿黑衣的人,看不清他在做什么,就连他的轮廓都很模糊,只能看个大概。
“小饺暖人心头寒,更胜金银百十千。”小伙计手脚麻利地替他倒好一小碟醋,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在一旁羞涩地看着。
大约是被人盯惯了,青衣鬼没有丝毫的不自在。他懒得拿那冰冰冷的筷子,就直接用修长纤细的手指捻起一只白白胖胖的饺子蘸了点醋塞进了嘴里。
他是鬼,不用像人类一样必定要一日三餐的吃饭。但他和地府里的大多数鬼一样,
会时不时重温一遍当人的感觉。饺子是韭黄猪肉馅的,皮薄多汁,很鲜美。只是这么美味的东西给一个鬼吃了,多少有些叫人可惜。
一碗饺子只吃了两个,青衣鬼就往桌上放了一小块碎银子,不声不响地走了。
今天是冬至啊!是地府里的鬼最有钱的一天,这种好日子他怎么可能不多接些生意呢。
青衣鬼在红灯高照的大街上晃晃悠悠地溜达着,寻找适合的客人。兀地,有人从背后拉住了他。青衣鬼忙摆出一个露骨的媚笑,风情万种地回过了身,不料身后连个鬼影都没有。
青衣鬼以为是哪个熟识的客人在同他开玩笑,便也没放在心上。转过身打算继续往前走,不料衣服还是被谁扯着。
“你看不见我吗?”一道稚嫩的童声从身后传了过来,带着些许质问的味道。
青衣鬼忙不迭地再次转过身,看到有个穿一身黑衣粉雕玉琢的男娃娃正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不禁有些错愕。
“我饿”男娃娃怒目圆睁地瞪着青衣鬼,大有你不带我去吃饭我就咬你的架势。
青衣鬼愣了一会后,习惯性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魅惑的笑容,“好吧,我带你去吃饭。”
他弯下腰牵住男娃娃肉呼呼的小手,把他带到了刚刚吃饺子的小摊,给他点了一碗同样的韭黄猪肉饺子。
还在为他青衣鬼的突然离去伤心不已的小伙计,看到他又回来了,开心得差点又推翻了一张桌子。但令小伙计困惑的是,他的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神情严肃的男娃娃。
同样的饺子,相似的场景,只是小伙计在添醋的时候说了另外一句话,“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
男娃娃扒拉了两口饺子,对还杵在一旁对青衣鬼傻笑的小伙计怒声道:“你不用去招呼别的客人吗?就算不用也别站这,很倒我的胃口。”
小伙计讪讪地笑了笑,捏着块抹布到别处擦桌子去了。青衣鬼单手撑着脑袋,笑得甚是欢快。
男娃娃虽小,吃饭到快,不一会就把一碗饺子吃了个底朝天。青衣鬼结了账,依旧是弯腰牵着男娃娃的手走出了小摊。
夜已经很深了,街头冷清了下来,墨黑的空中开始飘起不大不小的雪花。青衣鬼将他外面的长袍脱了下来,罩在男娃娃的头上,拉着他的手快步走到了他平日里居住的小屋。
这个小屋是早就废弃的,但造的时候用材好,虽然破旧倒也可以遮风挡雨。男娃娃一进屋子就把罩在他头上的衣服掀开了,那动作倒像新婚之夜新娘掀盖头一样。青衣鬼看着有趣,不觉轻笑出了声。
谁知那男娃娃竟恶狠狠地瞪着他,一点也不像个小孩子。
青衣鬼蹲下身,用两根修长的手指捏了捏他光滑的脸蛋,娇笑着问道:“你可有名字?”
男娃娃看着那只欺负的他的手,皱了皱眉,却没有躲开,而是嘟着小嘴说了一句“我叫华阳”奶声奶气的,青衣鬼忍不住将他搂进了怀里。
华阳似乎很喜欢青衣鬼抱他,偎在青衣鬼的怀里,他一直紧绷的脸上才显露出一丝丝稚气,很是惹人怜爱。
过了不久,整条街的鬼便都知道大美人青衣鬼收留了一个不知打哪来的野孩子,再不做接客卖身的买卖了。
那些和青衣鬼厮混了多年的老色鬼怎肯轻易罢休,但又想不到什么好法子叫青衣鬼回心转意,只能日复一日地徘徊在他家门口。
青衣鬼每日牵着华阳走进走出,却从不多看那些人一眼。倒不是他绝情,而是华阳的脾气实在太坏了。但凡他一个不小心多看了那些人一眼,回家后,华阳就会成日成日的跟他闹,说什么他不喜欢他了,要抛弃他之类的伤心话,每每都惹得青衣鬼自责不已。
华阳长得比别家的孩子要快很多,青衣鬼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去街上的布庄给他裁一身新衣,但无论衣服花式如何变,颜色皆是清一色的黑,因为华阳说什么都不肯穿旁的颜色的衣服。
自打有了华阳后,青衣鬼觉得日子开始变得有趣了。每天都花大把的时间给他洗衣做饭,时不时还要看他对自己耍小脾气,睡觉前还要被他腻着讲故事。不知不觉他已经对这种安逸却又不失乐趣的生活上瘾了,他以为这种日子还能再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的,最少也有五百年。可开春后的某一天,他出门给华阳买他爱吃的杏仁酥,不料却看到一个不想看到的人,至少这五百年内不想。
“怎么,不记得我了?”等在树下的胖男人一上来就搂住了青衣鬼的腰,用暧昧不明的语气问他。
青衣鬼忙调整面部神情,对他露出一个还算妖媚的笑。好几年没这么笑过了,他差点都忘了。
“小的怎敢忘记您转轮王呀,只是。。。。不知今日您怎么有空来找小的呀。”
“你会不知?”转轮王故意让手从青衣鬼的腰侧滑到了臀部,并且狠狠地捏了两把,“一别数年,美人风采依旧啊。”
青衣鬼心下了然,顺从地贴上了轮回王的胸膛。轮回王见他如此热情,安奈不住地吻上了他的红唇,两个人纠缠着在大门口做了起来。
青衣鬼的放荡早已传遍了整个阴间,他自是不怕别人议论,可他却忽略了端坐在屋里等着他买杏仁酥回去的那位。
华阳在屋里左等右等都不见青衣鬼回来,烦躁得很,不巧又听到门口有些奇怪的声响,以为是那些色鬼又来等青衣鬼了,便抄起一旁的扫把,怒气冲冲地走了过过去。
不料,门一开,看到的却是衣衫半退的青衣鬼被一个面目丑陋的男胖子压在墙上,两人正在做着那令人不齿的苟且之事,华阳手中的扫把“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被响声惊到的青衣鬼慌忙地转过头,看到华阳正站在一旁冷冷笑着,又羞又恼,急忙伸手去推压在他身上的轮回王。
轮回王正在兴头上,怎么可能罢手,不管青衣鬼愿不愿意,低下头就想去吻他。
青衣鬼自知推不开,也不能推,只好难看地闭上了眼睛,准备承受那个令他恶心的吻。
华阳看到他居然不躲,最后一丝理智也被怒火烧尽。他从来都没打过人,所以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今天过后他意识到了,因为他只一拳就把压在青衣鬼身上的胖男人打得吐血不止。本想再来一拳彻底解决了这个畜生的,却被青衣鬼生生拦了下来。
华阳怒火中烧地扛起青衣鬼冲回了屋子,一把将他摔在平日里他们相拥而眠的
小床上。
青衣鬼第一次见到华阳如此生气,不禁有些害怕,哆哆嗦嗦地想要解释。不料华阳却将他半退的衣衫全部撕扯了下来,然后欺身压了上来,狠狠地啃咬着他雪白的锁骨。
青衣鬼吃痛,闷哼了一声。华阳听到他的叫声,咬得更凶狠了。青衣鬼害怕地拱起身子,咬着手指,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你在别人身下是不是也这么叫的?!”华阳红着眼睛,像一头受了伤的小兽,固执地看着躺在他身下一声不吭的漂亮男人。
青衣鬼的心猛地颤抖了下。他的华阳在吃醋,为了他跟别人欢好而吃醋。明明是一件很让人难堪的事,可青衣鬼却由衷地感到开心。会吃醋证明他是在乎的吧。
“回答我?”华阳见他心不在焉,怒气更胜了,恨不能化成一团火,将他烧成灰,只属于他的一堆灰。
青衣鬼闻言转过头勾起嘴角,一如初见时那样给了他一个媚媚的笑,然后伸出两条雪白的胳膊缠住他的脖子,甜甜蜜蜜地吻了上去。
春天是个躁动的季节,华阳在青衣鬼一个技术高超的吻里迅速丢盔弃甲,忘了压倒他的初衷,全身心沉沦在这场缱绻的****里,一发不可收拾。
动情最深时,青衣鬼好像听到华阳咬着他的耳朵低声说:“这么多年你从未告诉过我你叫什么,你有名字吗?”
青衣鬼咬着如墨的青丝,痴痴地想“名字大约是有的吧,只是一个人太久了,没有旁人叫他,他早忘记自己叫什么了。”
一夜欢好,翻云覆雨如烟散。华阳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了过来,可身边却是空空荡荡,再也不见青衣鬼那张雌雄莫辩的脸。
华阳以为他只是生气了,躲起来一段时间,很快就会回来的,毕竟他是那么的疼自己。无论自己多无理取闹,他总是端着一张笑脸百般讨好自己。那么喜欢自己的他,怎么舍得丢他一人在这荒凉的世间。
怀着那样的念想,华阳一直在破屋里等着青衣鬼。转眼春天过去了,青衣鬼还是没有回来,大街上到是热闹了开来,原来是一连几天都有人被开膛取心。所有人都在疯传说这不是人干,华阳丝毫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等青衣鬼回来。
后来,华阳还是没有等到青衣鬼,却等来了天帝的仙官。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他是天上的天狼星君,三百年动怒杀了几个凡人,被天帝贬进了轮回道,受尽千年轮回之苦后方可再归位。
仙官此次奉了天帝之命特来迎接他回归仙位,说是因为他抓住了残杀凡人的恶鬼,立了大功。
华阳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带回了天界。再次上任的那一天,他站在高高的楼台上接受众多小仙的朝拜,恍惚间却看到青衣鬼媚笑着坐在一辆囚车里,从他面前一闪而过。
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青衣鬼,因为在这之后青衣鬼就被天帝亲自赐死,魂飞魄散,天地之间再无踪迹可寻。
恢复身份的华阳连带着那些漫长的过往一同忆了起来。青衣鬼本是他宫殿里一名打扫庭院的童子,眉清目秀,笑起来有些许邪魅。华阳心性傲慢平时极少与人接触,自是不曾跟这么一个卑微的童子说过话,但依稀记得好像听人唤过他的名“青衣”
相思成魔的华阳冒着再次被天帝怪罪的危险来到了轮回殿,找到了当时的冥界之主袭夜。也是从袭夜那里,他得知了那些让他在往后岁月里一直心痛不已的真相。
三百年千天狼星君华阳因残暴不仁被天帝贬入轮回道,受尽生死轮回之苦。在这之后的第三天,天狼星君宫殿里一名叫青衣的童子自剔仙骨,下界成了凡人,自此便失了音讯。
青衣来到人间的第二天便自杀成了孤魂野鬼,游荡在这荒凉的天地间。他卖身换钱去贿赂轮回王,以色博得轮回王的欢心,皆不过是希望可以早日将华阳从轮回道解放出来。
后来华阳怒打轮回王,轮回王跑到天帝面前揭发了他,还是那个媚眼如丝的青衣童子以自己魂飞魄散为代价保住了他。
一切真相大白后,袭夜看着第一次落泪的华阳,悲声说:“他连自己都忘了,却还记得你。”
哈哈,这个特别篇还算应景。冬天到了,不管你是谁身在何处,都请记得照顾好自己哦!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