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豌豆般大小的油灯下,椅子上赫然飘坐一魂魄,没有影子。龙吟吸口气,暗自道:“这只鬼隐隐约约,颠来晃去,倒自在的很。”自从修道以来,抓鬼镇宅、驱邪避妖见过鬼怪不少,只是像这般如此隐约之鬼,尚是头一次见到。
“哈哈,我以为是谁,原来又是老丈人请来的臭道士。”鬼魂说道。
龙吟见鬼怪口吐人言,道:“无量佛!尘归尘,土归土。陌先生既然死去,为什么不去奈河桥,找孟婆讨杯汤喝去,还要在此滋事?”
“哼!管你屁事,想教训我?没门,你为虎作伥,正是让你****喝尿的时候。”说着一坨东西朝着龙吟飞来。龙吟后空一翻,起在半空,躲开屎尿,左手腰间一摸,摸出一道符,顺势打了出去。
鬼魂轻轻一闪,符贴在了墙上,正是一道镇妖符。鬼魂看了一眼说道:
“画符不知窍,惹得鬼神笑。看你这个符画的太差、太差。”
嘴上说是不怕,其实鬼魂本能已经对龙吟的符咒感到恐惧,龙吟功力深厚,附着于符咒上的道法高强,鬼魂这是头一次碰到这么强大的符咒力量。再也不敢怠慢,专心致志躲避龙吟道符。
鬼魂前边飞跑,龙吟祭起一“飞行符“,在后边追敢。龙吟本来武功够高,如今祭祀处飞行符,便如虎添翼,也在后边飞起,一点不逊于鬼魂,但见两人上下翻飞,如蝶舞,如蜂舞。一鬼一人前后追逐,而屋内的油灯火苗子,却未有一丝晃动。
约半柱香时间,龙吟基本摸清了魂魄的路数,心想再这样追逐下去,自己非累个半死不可。于是悄悄祭起一道齐天大圣降魔符,瞅准机会,啪的发出。鬼魂虽然在前边躲避,其实一直留意龙吟道长的一举一动,一看符来了,一个懒驴打滚,躲将过去。嘴里哼笑道:“嘿嘿,打着了?没打着。”
龙吟并不给它喘息机会,左手连发,先后打出定鬼符和收怪符。
鬼魂一看不好,根本躲避不了了,于是赶紧全身一抖,倏地一下不见。两张道符又贴于墙上。
龙吟飘落在地上,停下来四下里查探,未看到任何蛛丝马迹。他不慌不忙,龙吟左手一捻,念个口诀,先将墙上三道符和地上一道符都收到了手中。轻轻一挥,嘴里喊一声”合”,四道符合成一道“妖魔鬼怪”符。灯还亮着,只是不见鬼魂踪迹。
龙吟将四符合一的加强版妖魔鬼怪符往空中一抛,符缓缓被桌子上的一部书吸去,正是那部前六卷的《颜氏家训》合辑。龙吟微微一笑,便已经知道缘由。桌子上到处是灰尘,只有这部经书,光鲜如新。心道:“看你往哪里跑。”左手拿起符,右手手挥动拂尘,嘴中念念:
“除恶去劣,心地清净,
返朴存真,识心见性。
急急如律令,快快现身!”
从《颜氏家训》书中冒出一股青烟,幻化出刚才的鬼魂,见状,龙吟左手一挥拂尘,道“别动,再动我拂尘一扫,将你打得魂飞魄散。”
“不动就不动。”鬼魂后仰着如烟般的身体,躲避着龙吟手里的拂尘。继续道:“慢来,慢来。我说臭道士,我老丈人给你什么好处?请你这么个高人来拿我?”鬼魂道。
鬼魂给龙吟戴了顶高帽,龙吟却不买账,道:“人鬼殊途。既然你成了鬼,还在阳间,我就有责任抓住你,将你送入阴曹。”一顿,轻轻动了一下拂尘,“只要你告诉我,你将颜家小姐掳到哪里去了?我就不会为难你。”
“嘻——嘻——嘻——”鬼魂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然后厉声说道:“第一不知道。第二就是知道了也不告诉你。想我生前堂堂,不曾做得亏心事,死后却受你这般侮辱。你妄称侠义道士,却做得个下三滥的帮凶。”
龙吟一楞,未估计到这只小鬼如此硬铄,倒也非常佩服。看来硬来是不行了,不如用激将法激它一下。
“你也配称生前堂堂,刚才还一口一口的老丈人叫着,看见人家小姐漂亮,就失魂落魄,一口一个丢魂了,丢魂了得乱喊,简直丢尽了读书人的脸面。我听到后就替你感到羞耻。”
“我就是丢魂了,不过……不过却不是因为垂涎颜家小姐漂亮。”鬼魂不屑说道。
“不是因为小姐漂亮,是因为什么?”龙吟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哎!总之不是因为小姐。”鬼魂摇摇烟状的脑袋,道:“上个月喝酒,倒是见过颜家小姐一面,不过咱正人君子,怎能动坏心思?小姐婀娜多姿,多看几眼难道也是错?咱生前也是个正常男人,一位正常的男人的正常反应就是多看了几眼。却是,等我我喝醉后,似乎就没有再清醒过来,只感觉整天迷迷糊糊,直到那晚死在床上。”
“不信?”鬼魂看着龙吟麻木的表情,就知道他不信。
“不信打开《颜氏家训》看一下。”
龙吟道长随便翻开了几页,真是一笔俊美好字,线条柔中带刚,就像一个个虬龙在飞舞。人说字如其人,字品如人品。只有一个心思至纯的人才能写出这么一笔好字,写字如修道,心思不纯,难以得道。龙吟心想,心思纯净的人才能写这么一手好字,一个好色之徒的书法绝对达不到这种境界。
龙吟慢慢地将拂尘从鬼魂身边拿开,左手也将四道合一的道符收回。不说四道合一的道符,单是龙吟右手持有的两仪拂尘,经过几代道长使用,颇具灵性。靠近鬼怪,鬼怪即有泰山压顶之感。
“看来有误会。只是……”龙吟拖着长腔说道:“只是一定告诉我颜家小姐在哪里。”
“看你这么有本事,我就告诉你一点线索,不过,先请教阁下高姓,仙居何处,为何到此?”
“我是泰山云霄观道士,奉师父之命,云游到此。本来打算回观,不想被胡管家和颜老爷请来抓你。”
“失敬失敬!不知泰山云霄观中有一位叫龙吟的道长,是你什么人?”陌阡子的鬼魂问道。
“正是在下。”
“失敬失敬,原来阁下就是龙吟道长。”陌阡子连续几声失敬。说道;“败在道长手下,实在荣幸,本‘人’生前就听人说‘东岳青龙’龙吟道长,是江湖道法四圣之首。”
龙吟心中好笑,既已成鬼,何来本“人”之说?
陌阡子的鬼魂继续说:“自从我被人害死后,就无法离开这个屋子,甚至无法离开这本《颜氏家训》太远,隔着太远就感觉浑身乏力。我怎么还有力气去掳颜家小姐?”
龙吟道:“你是说你被人害死的?”
“要不是被人害死的,那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了。想我心中也有剑客之志,怎得老天不给机会,只能将心中之剑,化为笔中之剑。到如今弄得自己如何身亡,都不清楚,呜呼哀哉,可叹可叹!”
龙吟有些不耐烦,一挥拂尘:“无量佛,颜姑娘到底哪里去了?”
“又来了,我说你号称东岳青龙,怎么做起事来这么死板?你总不能仗势欺人吧,咱都已经认输了,再说咱俩聊了这么长时间了,也算是朋友了吧。来,你站了半天了,坐下说话。我飘在空中一点不累,累着您那可不行。您坐下我就会一五一十的将我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龙吟看了看灰尘兮兮的椅子,用两仪拂尘在椅子上一扫,椅子焕然一新,随即坐下。
“这就对了。”陌阡子低声道:
“告诉你,颜家的胡总管可能不是好人。”陌阡子鬼魂刚想将所知道的事情讲出来,就听见外边噪杂。
龙吟一看窗外,天已微微亮,五更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