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众人也一夜未睡,刚开始还听到动静,后来一点动静没有。
“会不会出事?”胡总管道。
“放屁,我师兄武艺高强、道法高超。”小铃铛对自己的师兄很自信。
“不会,不会,以前请的道士也没有被打死,最多-——最多……”颜羽老爷说着,没有继续说下去。
“最多怎么样?”小铃铛奇怪问道。
“最多就是被泼一身屎尿。”颜羽不好意思地说。
淋了屎尿?小铃铛一听也是很着急,几次想前去看看,都被颜府的家丁拦住。众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夜煎熬。好容易等到天微微亮,小铃铛、颜老爷和胡总管才在几个家丁的陪同下,一齐来到东院的东厢房外边。
龙吟一看对鬼魂说:“你先回到书中,稍后我再向你问话。”
鬼魂看到天马上亮了,早已害怕,一溜儿青烟,又回到了书中。龙吟将符贴在《颜氏家训》上,揣入怀中。走将出来。
众人一见道长出来,纷纷围了上来。
“师兄,”小铃铛冲了进来,左看右看,一看师兄既没伤也没屎尿味,放下心来。
龙吟道长一拱手:“颜老爷,陌阡子鬼魂已被收服。东厢房已经干净了。”
颜羽问:“那我女儿呢?”
龙吟答道:“暂时还不知道下落。”
“道长,您一定要救救小女。”说着又落下泪来。转身对胡管家:“先安排道长休息,准备酒席。”
“酒席不必了,先休息一下吧,等晌午再说。”龙吟说道。
胡总管赶紧让丫鬟带着龙吟和小铃铛一起回到客房。找了几个家丁,将龙吟做法的茶几等物收拾干净。一众人守了一夜,都已疲倦,各自回房休息不提。
单说龙吟和小铃铛回到房内,待侍奉的丫鬟离开,龙吟取下包袱,打开来看了一看,一看木剑和《道德经》经书还在,舒了口气。
龙吟休息是假,担心木剑和经书是真。他还清楚的记得,师父吩咐他们下山的时候,再三嘱咐,从师叔那里取回木剑和经书后,一定看好木剑和经书。将木剑与经书重新包好,塞入枕头底下。
坐在床沿,不禁沉思起来:“从陌阡子说他不是相思丢魂而死,他就隐隐感觉事情有蹊跷,那可能是中了江湖中传言的‘摄魂蛊’?”
“什么摄魂蛊?”小铃铛问,小铃铛很好奇。原来龙吟不自觉得将“摄魂蛊”三字嘟噜了出来。
龙吟见小铃铛问起,于是答道:“哦,蛊术是利用毒虫害人的苗疆惑术。摄魂蛊的话,应该就是夺取人魂魄的蛊术。咱现在地处湘西,正是苗人聚居之地,所以我怀疑陌阡子是中了摄魂蛊死掉的。”
看着小铃铛迷茫的眼神,龙吟继续解释说道:
“人有三魂七魄,陌阡子喊‘魂丢了’,可能便是摄魂蛊夺取陌阡子三分魂后的症状。死后的陌阡子鬼魂,只有七分魄,少了三分魂。三分魂已经被摄魂蛊摄走。昨晚一见他隐隐绰绰,就感觉他魂魄不很全。而这本《颜氏家训》,”说着从怀里掏出《颜氏家训》,放置于桌上,继续道:“正是陌阡子生前精心抄写的书籍,每个书法字体中,都包含了陌阡子先生的思维才智——也就是陌阡子生前将三分魂力灌注到了书法字体中。死后的陌阡子的七分魄,必须和这本含有三分魂的《颜氏家训》合一,才能结合成一完整的鬼魂。”
小铃铛道:“厉害。还是头次听说还有蛊术,乖乖。”
到底是谁下的蛊?为什么对一个平常的文人秀才下此狠毒的蛊术?龙吟心中考虑的是这个问题。
看着包袱上的木剑和经书,难道是请君入瓮——为这把木剑和经书,故意引我来捉鬼?想到此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赶忙将包袱又从枕头底下取出,打开了反复看了几遍,确定无误,方放下心来。
龙吟对小铃铛说:“我要把陌阡子的鬼魂招出来,小铃铛,站在这边。”说罢,右手拂尘一挥,床上的棉被挂了起来,遮住了窗户,屋里登时黑了起来,然后左手甩出一光明符,点着油灯。
小铃铛躲在墙角,看着师兄做法。虽然他自小就跟随着师父、师兄一起生活在泰山云霄观中,可是很少看见师父和师兄做法。再说在道观中,他学的多是儿童课本一类的识字以及道家经书一类。
但见龙吟揭去《颜氏家训》上的道符开始做法。此次与画符抓鬼又不同,掐诀步罡,挥动拂尘口中颂之曰:
“陌阡子魂快现形,如若不出咒杀之。咒妖妖自散,咒魔魔自消,咒鬼鬼自杀,咒怪怪自决。”
左手急速摆动,在空中写一“疾”字,右手一甩拂尘,口中一喊,“疾。”
这道咒语,却是比先前抓住鬼魂的时候厉害的。只见桌上的《颜氏家训》冒出一股青烟,鬼魂飘了起来。
“臭道士,你可真歹毒,这么念咒咒我。咦?还有一小道士,哈哈,好玩好玩。咦?有趣有趣!”
龙吟一挥动拂尘,吓得鬼魂一躲,说道:“别拿这种法器吓唬我。现在的道士都不好好修道,只会走偏门,依靠法器。”
龙吟道长说道:“少废话,把你知道的快点告诉我。”
鬼魂四周看到遮在窗户上的被子喊道:“臭道士大白天把我咒出来,想让我魂飞魄散不成?”
“少啰嗦,今天不把你的事情说的明白,休想回去。”说着,龙吟把刚才揭下的道符又贴在了《颜氏家训》上,封住了回到书中的去路。
“你个混蛋,万一颜家的丫鬟、仆人一开门,阳光照进来,我就化了。”鬼魂惧怕阳光,非常焦虑。
龙吟说道:“想快点回到书中,就快点说。对你,越拖越危险。”
“我说,我说。”鬼魂胆怯,说道:“你信不信小姐不是我掳走的?”
龙吟点点头。
“就是的,根本不是我掳走的,我离开书远了就迷糊,怎么还有掳人的力气?”龙吟不言语,听着他说话。小铃铛在旁边感觉这个小鬼挺好玩。
鬼魂悠悠说道:“我死后成鬼,迷迷糊糊来到了奈河桥头,看见一老太婆端着一碗汤,那汤可真香,老远就闻到了。我走上前去说,给我一碗汤喝吧,老太婆看都不看我一眼说:‘你少了三魂,只有七魄,喝了汤也忘不了前世,你还是找到你的三魂后再喝吧。’
于是我又原路返回到这里,在《颜氏家训》中找到了我的三魂。可是又没法将藏有三魂的《颜氏家训》带走,只好七魄合到三魂上。偶尔的时候,七魄出来玩耍一下,好比现在这样,倒也逍遥。颜羽这个混蛋刚开始请来抓我的几个道士,只是会些三脚猫的功夫,装神弄鬼,骗取钱财之徒。我本不想滋事,只将无法投胎之事好言告之他们,他们不信也就罢了,一个一个的还出言侮辱,挑战我的鬼性。于是一生气,从房屋后边的茅房内呼来些秽物,一人赏了他们一身屎尿。”
“咯咯……。”小铃铛在一旁笑了出来。
鬼魂看了一眼小铃铛说道:“笑什么笑?”
龙吟道长对小铃铛瞪了一眼,小铃铛不敢作声。
陌阡子的鬼魂继续说:“前几天,他们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一位道士来拿我。这个道士与众不同。”
“有什么不同?”龙吟问道。
“这个道士其丑无比,个子高瘦,浑身黑色,黑色道帽下边还用黑布包裹着整个头部,只露出一张丑脸,而腰间扎着一根白色的布腰带,腰带里别着几张符,左手上拿着摇铃,脚下穿着一双破草鞋。”
龙吟倒吸了一口凉气。
耳畔马上响起伴随着铃声的赶尸声:
“天苍苍
地黄黄
大鬼小鬼躲藏藏;
风颺颺
夜凉凉
大人小孩心惶惶;
月光光
狗汪汪
大僵小僵回乡乡,回——乡——乡!”
原来,这身打扮正是湘西赶尸者的道士打扮。龙吟与小铃铛在路上倒是遇到过一位赶尸道长,丑陋无比。摇铃唱咒,赶着僵尸。
陌阡子的鬼魂没注意到龙吟脸色变化,继续说道:“这个道长武功不是很厉害,可道法邪性。我悬在半空,他也不看我一眼,不等我召屎尿伺候,左手一摇铃铛,铃声晃的我直晕。我见他的铃铛厉害,怎敢还在在外边飘着?便倏忽一下闪进了书里面。他找了半晌也发现我躲在书里面了,于是便拿符将书封上了。”
“后来呢?”龙吟问道,而小铃铛已经听的入迷了。
“当时以为永远出不来了。哪成想,压在我身上的符咒不大的功夫就被人取下了。等我出来,四周静悄悄的,摄魂铃的声音远远传来。”
“没被封印,我自然兴奋,又恨透颜羽,于是一出来就兴奋地大声对外边喊道——老丈人,你女儿被我掳来了。本来就是想吓唬吓唬、羞辱羞辱一下颜羽,后来才晓得原来他女儿真的被掳走了。这个帐就稀里糊涂的算在了我的头上。”鬼魂道。
摄魂蛊、铃铛、丑陋道长、颜姑娘失踪……像谜一样,绕在龙吟心中。不过龙吟非常清楚的就是——苗蛊,一切和苗蛊有关。只是陌阡子中蛊在前,颜姑娘被掳在后,前后大约差了半个多月的。要想搞清楚这些,看来还需要细细探究一番。
“你光听到赶尸道长的摇铃声音,没有听到其他声音?”
陌阡子鬼魂愤愤说道“赶尸道长?是的。我说那么奇怪,我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听见过僵尸硬邦邦跳动的脚步声。死后,这些东西我都能听见到了。伴随着铃铛声音,僵尸一起呼地跳了起来,然后又重重的呼地落到地上,就是道长在赶僵尸,摇晃着铃声在赶尸。不过……好像……”
“不过什么?”
“我也说不好,好像僵尸跳里面有些异样的声音。”
“是吗?”
“当然是了,我说的还不相信?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龙吟停了一下,并没有就此问题追问下去,说道:“陌先生,你告诉我这些,也是追查杀你凶手的线索。”本不想将陌阡子是被人害死的事情告诉他,想了想还是告诉他吧,生前是糊涂人生,死后他也还是个糊涂鬼。
“什么?你是说我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是。”龙吟肯定的说道。“而且是被人放蛊所害。手段非常凶狠,夺杀了你的三魂,逼迫你只能依靠书中的三魂才能保持完整,如果没有书中你留下的三魂神儿,恐怕……”
“恐怕咋地?”鬼魂问道。
“恐怕你永世不得超生,即使投胎做了人,也只是一个傻瓜。”
“这是谁害我呀?我和谁有仇?他奶奶的,好恶毒的蛊,我平生无冤无仇,不知道是谁对我这么狠毒,我要是知道是谁,一定将他碎尸万段!”陌阡子恨恨的说。
龙吟揭掉《颜氏家训》上的道符,对鬼魂说道:“你回去吧,我一定替你查个水落石出。我不唤你,你可不要私自出来。等查清楚后,我再超度你完整的去投胎。”
“真的?那谢谢道长了,你不叫我,我一定不出来。”鬼魂一股青烟,又回到了书中。
龙吟将书收好,揭去窗户上的被子,对小铃铛说:“我们也休息一会,今天和鬼魂说的话,不要对任何人言语。”说罢,又将《颜氏家训》塞入包袱里面。
小铃铛点点头。
一夜未眠,二人又困又乏,躺在床上休息不提。窗外虽然已经亮了,院子里还是静悄悄,众人尚未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