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源,假山明月。辛玟焚香祷告:“……翠蟾,我知道你恨我,我不该催逼你做你不情愿做的事,酒里藏毒、诬良为妖、栽赃嫁祸!因为你不肯在她药剂里下狠药,我还打了你!可是冤有头,债有主,害死你的人是审芳环,你怎么能算在我头上?要追索,你也该去追索她去,为什么跟着我呀!我可怜你无辜丧命,以酒食相祭,你魂若有知,就别再和我为难了!”
“好个酒里藏毒、诬良为妖、栽赃嫁祸!”我和袁尚突然从一块山石后走出来,辛玟吓得失声尖叫:“鬼,鬼——”
她夺路欲跑,被袁尚一把扭住掼在地上。我上前喝道:“你看清楚了!”
辛玟哆哆嗦嗦抬起头,看清是我和袁尚,惊道:“姐姐,三公子,怎么是你们!”
我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谁是你姐姐,我白瞎了眼!我哪里对不起你,你几次三番必欲置我于死地!”
“姐姐你听我说——”辛玟翻身跪倒在地,扯着我的袖子道。
“你还有什么说的!”我甩开了,扬手又是一巴掌,“这一掌是为死去的翠蟾,你害得她好苦!”
辛玟捂着面颊,双眼圆睁:“她——”
“她临死前都对我说了,你逼她害死何夫人不说,还逼着她屡次害我,桩桩件件,令人发指!不知世间恶事,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辛玟恨道:“原来姐姐早知道了!那个姓顾的是姐姐招来的,什么鬼影之事都是假的,是姐姐做成圈套来叫我钻!”
我冷笑一声:“我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与你相比,我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你不但迫使翠蟾害我,还挑嗦审芳环,生生害了我的孩子!”
辛玟看了袁尚一眼:“姐姐此言差矣!三夫人恨你自有原因,何用我挑嗦?我虽然多说了几句,可就算没有我,她也不会放过你!”
“贱人,”袁尚忽然掣出剑来逼向辛玟,“上次青蛇之事我就说过叫你好自为之,你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你自以为聪明得计,我看你简直是自寻死路!”
辛玟吓得朝我扑来,扯住我道:“姐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不敢了!请你让三公子饶了我吧!”
我无动于衷。袁尚又喝道:“贱人受死!”
辛玟哭道:“当日翠蟾诬陷姐姐,姐姐还向吴氏求情,饶她不死,怎么轮到我就这么狠心!”
“住口,翠蟾是被你逼迫,她本心是好的!而你,却是生就的蛇蝎心肠!你这种人活在世上,只会夺去别人的活路!”
她仿佛绝了希望一般,松了我的衣服,忿然退后道:“没有谁是生就的蛇蝎心肠!她是被逼迫,我同样也是被逼迫!告诉你,我恨那姓何的女人,她死有余辜!哥哥因为救难有功,做了公子的贴身侍卫。有一次我去给哥哥送东西,无意中遇见公子,公子不过多看了我一眼,那姓何的女人便拿我献殷勤,怂恿公子纳我为妾。可是我是许了人家的,只有十日便要嫁了!他在我面前海誓山盟,到头来却为了几亩薄田就轻易把我出卖了!我恨他!我恨所有人!我进袁府第一天起从前的心就死了,我要报复!”
“可是,如果她本心不是害你呢,如果她觉得劝袁熙纳你为妾是对你哥哥忠勇的奖赏呢?”
“我不管,她毁了我的幸福,自己却得了一个贤良的名声,我恨她!我就是要她死!
“那我呢?我真心待你,你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因为你一来便占尽恩宠,让我的念想成为泡影!你还记得吴氏从我身上取的那碗血吗?在这袁府若是不去算计拼抢,久居贱位,只有任人宰割的份!我不要,我不要!”
“你自己知道,我并没有与你争过什么!”
“是,你是不争,可是你初来乍到,不费一寸力气,一丝功夫就霸占了他的心!”
“所以你就指使翠蟾在酒里下毒,还要嫁祸吴氏,你真是一箭又雕!”
“那药不比别的药,吃了以后腹内像有团火烧一般,见了水便要跳。本来你扑到水井里死了,也都以为是被吴氏所逼。公子新得佳人,被人追逼丧命,无论那人是谁,公子绝不会善罢干休。可是你命大,叫郝婆子做了替死鬼!”
“我不死,而且怀了孩子,你又让翠蟾指我为妖!”我怒火填膺。
辛玟望了袁尚一眼:“若不是半路杀出这位三公子,几乎便成了!”
我突然夺过袁尚的剑,指道她道:“你负我太甚!”
辛玟冷笑一声:“想不到你甄宓也有杀人的一天!”
“杀你只会污了我的手,我要你自行了断!”
我持剑步步紧逼,她一直退到假山断崖边。
辛玟往后看了一眼,回首怆然道:“也罢,死便死了!何况死在你手,我并无冤屈。只是我死之后,我哥哥和香草的事就在你一身了!至于我的死,我相信你可以解释得天衣无缝!”
是的,我可以解释得天衣无缝!辛武若是回来,追着查起来,也只会从众人口中得出一个被厉鬼追索而死的结论。那几个丫头,包括杏仁在内都可以作证。可是,从今往后我该怎么面对他?无论如何是我逼死了辛玟,他的亲妹妹,我可以瞒得了他,却瞒不了我自己!我尚且如此,香草参与了一切,将来面对他时又情何以堪?
“你还有什么话说?”我不知道我手中的剑已悄然而落。
“香草是个好姑娘,我哥哥和她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可是你一定要防着,他!”
我明白她的所指,不禁一怔。
“姐姐,”她忽然凄然一笑,“让我最后再喊你一声姐姐吧,如果你我不是共同服侍一个男人,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成为真正的好姐妹!姐姐别过了!”
辛玟说完纵身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