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是什么?在悉尼大学里独自藏了一个月,卡米拉大致可以给出答案——夜深人静的时候,望着天花板,唯一能证明自己还活着的证据是自己仍在呼吸。
该死,多愁善感,总觉得这很不祥。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的世界里。
“卡米拉?”
“哎。”她咧开嘴,却没有笑。
“……乌玛的脑切片样本出来了。”詹姆斯将光子悬浮窗推过来。她伸手取下,密密麻麻的数据又一次让她起了耍蝴蝶刀的念头。
“阿比,麻烦口述一下。”
“索拉难病毒在脱离人体后会迅速分裂增殖。”
“哦,”她揉揉眼睛,“我的天啊。”
“这将导致感染者的身体被迅速腐化。尤其是大脑。”
“那我能理解为,你下午之所以把我们叫出去,是因为乌玛的大脑腐烂得更快,所以你担心病毒在增值。”
“是的,卡米拉。”
“……不错。”她挑起眉毛,“可以接受。”
“这证明索拉难病毒确实对空气非常敏感。”
“我们有几间实验室?”
“六间。”
“活丧尸的运送飞船要多久抵达?”
“还有3分钟。”
“死丧尸呢?”
“已经着陆。”
“阿比,”她站起来,“向二号实验室里填充氮气。我们来看看,”她撑住桌边,“到底是不是有混蛋已经预见到了这场灾难。”
“……你是说纳米细胞?”詹姆斯问她。
“也许吧。”她凝视着地面,“阿比黑进了所有拥有纳米细胞使用权的医院服务器,没找到纯氮纳米细胞的记录。”
“……或许没用到?”
“你知道我怀疑什么吗?”
“我在这儿,伙计。”他认真地说,“你在怀疑有人预见了索拉难爆发,并且提前为我们种了疫苗。”
“只是有可能。”她叹口气,“或许这是机密,像‘天国’基地一样。我不觉得我们的身世像巧合。”
“卡米拉,你得照照镜子,你的黑眼圈真的很恐怖。”詹姆斯向后一闪:“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睡不着。随它去好了,”她伸个懒腰:“反正死不了。”
外面传来引擎的轰鸣声。探照灯光划破夜空,黑漆漆的飞船行驶在深蓝色的天空上,像蛰伏的虎鲸。水雾向四面八方翻滚,舷窗里挤满了斑驳的面庞——张大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老实说,”詹姆斯凝视飞船的方向:“我希望自己是被随机选中的。”
卡米拉瞟他一眼。
“谁不是呢?”
总共三船活丧尸,分别进入三个实验区。这里是一号区,卡米拉扫一眼下面的“集中营”:病人们相互推搡着,望向高处,然后举起双臂,嗓子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仿佛被诅咒的人们在渴望救赎。
“开始扫描。”阿比的声音回响起来。
“詹姆斯,”她侧过身去,“没有恶意……你认识其中的某个吗?”
吼声似乎更大了一点,他们拼命拉长身子,似乎想触碰那两个背光的人影。
“……即使有我也认不出来了。”
“我也是。”她抿抿嘴,很不是滋味:“一个都不认识。”
嘶吼声填满了整个集中营。聚光灯大开,将病人们扬起的脸衬托得格外煞白。而他们只是挺直腰杆,扶住栏杆,注视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这种感觉很怪——当自己成为仅存的人类之后,内心的某种情节似乎跟着浮出了水面。
也许真的是被该死的选中的——
“三号区有病人行为异常。”
回过神来的二人赶忙打开笔记本:狙击步枪自动校准着方向,红点像吸血虫般在人群中游离——最后爬上一头丧尸的脑门。卡米拉眯起眼睛,当她看清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的思维瞬间凝固。
丧尸吃丧尸。
整个三号区乱作一团。无数病人被咬得血如井喷,污秽溅了一地。
“阿比,”他们不约而同地施令,“射击!”
枪响破空而来。发狂的丧尸倒下去,瘫成一堆烂泥。剩下的非死即伤,哀嚎着撞在墙壁上,想要冲破束缚。
“……”卡米拉握紧栏杆,她感到难以呼吸。
“疏散一部分伤者到四号区,阿比。”她闭上眼睛,“然后查清咬人丧尸的身份。”
“好的,卡米拉。”
四号实验区的大门笨重地上升起来,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令人胆寒。伤员们拖着残缺的身体,一腐一拐地朝着另一座监狱进发。
“阿比,那头丧尸穿的什么衣服?”
“卡戴珊餐厅服务员的工作服。但卡戴珊是连锁餐馆,服务员多达1058位。我正在扫瞄面部特征,寻找可能的目标。”
笔记本上传来“滴”地一声。最符合选项的人选被挑了出来。像托马等人一样,照片下面罗列着身份信息,表单的标题赫然写着《卡戴珊连锁餐厅员工身份信息》。
丹尼·斯科特。年龄18。高中毕业。住址洛杉矶惠特街68号公寓……
“……卡米拉。”
“怎么了?”她盯着档案。
“我没有在民政局里找到斯科特先生的身份档案。”
“……”她没有说话。
“并且洛杉矶惠特街68号的地址是一间底下酒吧。没有公寓。”
“他上的哪所高中?”
“圣十字会公益学校……于2048年关闭。”
“出生之前。”卡米拉忽然干笑一声,“熊孩子转世了。”
“阿比,”詹姆斯的声音低沉,“你能拜访一下那家地下酒吧吗?”
“可以,詹姆斯。介时我会派出微械侦查兵。”
“那就好。走吧,拿上两罐可乐。”他拍一下卡米拉的臂膀,“我们去把问题都梳理清楚——”
“卡米拉。”
“……”她的额头在冒汗:“阿比——”
“有人回应了我们的讯息。”
世界停止运转了,丧尸的吼声变得模糊。他们站在那儿,感觉像在做梦。
“——他在哪儿?”
“以下是讯息。”
“喂,您好。”一道男声在‘天国’里响起来,像拂过翠绿森林的风:“这里是西伦敦,维多利亚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