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我是卡米拉·沃德维尔。我和詹姆斯在昨天下午抵达了空中基地。现在我们的处境绝对安全，”她凝视着显示屏，“我们下午刚到。詹姆斯倒头就睡下了，现在还没醒。至于我……我睡不着。不是我有失眠症什么的，我只是不确定未来会发生什么。”
她叹口气，思量着接下来该说什么。
“我只能说，我们不会放弃。就这样。”
她关掉播音器，然后在这座偌大的控制室里四处乱转。也许该到军火库里找几件适合自己的武器；或者该到外面，感受云层之上的寂寥空旷，跟自己的灵魂对话——可她提不起精神，就是只想在这冷冰冰的地方瞎转悠。
乌玛的尸体被运进冷藏室，肢解成好几块。大脑更是被完美地从分离出来，又要再切片——理由是要观察脑部索拉难不同时段的变化。自己的难受劲还没缓过来，阿比又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他们需要一群活丧尸。
她有些懊恼，烦躁地咒骂两句中文，然后打开飞行器设定——嗯，迈克尔·杰克逊的MV喜欢不？就放这个。你们不是喜欢咬人吗？往舱里钻好了，看你们能不能伤得到他。你们这群污秽之人——天啊。
他们是病人，才不是怪物。他们记得人类的事情。卡米拉。
……没事了。
“醒了？”詹姆斯的声音传来，他看上去睡意惺忪。
“没睡。”她干巴巴地说。
“没睡？！”
“睡不着。”她回答，“……再说吧。”
“嘿。”他放轻声音，“这儿就只有我们，没有丧尸在这儿。你很安全。”
“我知道。”
然后一片寂静。
“……会没事的。”他说，“我发誓。”
“嗯。”她的眼皮沉下去。“……我回房间了，我困了。”
“回见。”
看着她摇摇晃晃地离开，詹姆斯叹口气。
“……阿比，武器库在哪儿？”
“在基地边缘仓库，詹姆斯。建议出门左转，乘坐移动梯前往。”
“那儿大吗？”
“和此处规格相同。”
“……算了，”他说，“到时我和卡米拉一起吧。”
外面传来扑棱棱的声音，像是有鸟飞过。他走到窗口，眯起眼睛，一堆纸质文件洒落在空旷的室外平台上，有些贴着栏杆猎猎作响，像弱不禁风的旗帜。
“……奇怪，”他自言自语，“那是什么？”
阿比过了几秒后回答：“客服616航班的行李遗落物品。没有检测到病毒。”
“……”他松口气，来到外面，海风将金发吹得飞扬起来。他蹲下来，捡起其中一张，翻转查看。
塔斯达：你是我此生的最爱。（远处传来爆炸声和外星人的吼叫）
贝蒂：（大叫着，抱住罗斯）不，我和你一起……
塔斯达：（伸出食指，放在贝蒂的嘴唇上，贝蒂安静下来）没关系，亲爱的，等我，我会回来，我们会有一片苹果园（他哭出来，眼神坚定），我们会有一双儿女，我们都会有，但给我五分钟，就五分钟（激动地颤抖）我要——
大烂片。
他挑挑眉毛，又一个被爆米花片毒害得不成人形的家伙。不过也有些想念：他写过剧本。他当时脑子里有好多破碎的、科幻魔幻的奇思妙想，他想写下来，那会让他更舒服——仿佛他天生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他开始捡起这些剧本。一张一张，他恨不得马上整理好，但现在又不是时候。完成之后他看看手中乱七八糟的纸张，心想可能只收集了一点。剩下的早就乘风而去了。
“紧急状态启动——”
声音忽然响起来，顿时传遍了整个基地，像深山里的回音。詹姆斯吓了一大跳：“怎么回事，阿比？”
“所有人员紧急撤离。”
“喂——”他不知所措，“阿比——”
“詹姆斯，请呆在户外，暂时不要回来。”
“不，”他严肃起来，“到底怎么了？卡米拉还在里面——”
“她已经出来了。正在赶往平台。”
“这是怎么回事？”
“乌玛的大脑发生病变。”
“什么？”詹姆斯站在寒风里，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必须马上冷冻实验室。防止病毒扩散。”
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嘿！”她喊道，“你没事吧！”
“我很好。”他大声回答，“乌玛还没有死！”
“大脑没死而已。”她气喘吁吁地来到他身边，“阿比，冻住要多久？”
“两分钟即可。”
“那脑切片样本怎么办？”
“我会检测病毒属性。若不会突破实验室防线，就不用担心。”
“……这不会经常发生吧。”
“很抱歉。无法确定，詹姆斯。”
“……”
天色暗下来，乌金色的海面在云层下若隐若现。卡米拉扶住脑袋，头痛欲裂；詹姆斯站在一边，没说话。然后他将剧本剁剁齐，动作有些木然。
我TM恨死商业片主角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想。
是时候了。
托马斯蜷缩在壁炉旁，他已经超过24小时没有进食了。身边只有一些矿泉水，还有尖利的细木条。他站起来，伸开双臂活动筋骨，胃里却一阵翻江倒海。
他无奈地咽咽喉咙，似乎有股苦味。他叹口气，然后抓紧剩下的六根木条，来到阅览室门口，贴在门上，试图捕捉风吹草动。
什么都没有。
“呼——”
悄悄旋开门把。门没有再被推开，他小心地挤开门缝，然后闪了出去。
那些丧尸没有上楼。也是，他们不见得有这个智商。他来到楼梯口，他突然听见丧尸的声音，像喉咙被扼住了一样。托马斯一下子回身贴在墙上，胃里更加燥热。
没有退路了。
玻璃片轻轻扔出去，发出一声动响。他听到什么东西转了一下，然后拖沓的脚步越来越近。露出半个身子的时候，他一下揪过衣领，横刺进去。腐肉被挤压的声响喷出来。
下一个。
他跑下楼梯，又抛出玻璃片。没有动静。
两尊骑士铠甲在左边的墙那里，中间隔着四列书架。目测第二列的第三排有个女性丧尸，只要不被发现，瞬间刺进大脑即可。
压下呼吸，他将木棍攥在手里，向左无声地溜过去，仿佛一个技巧高超的贼。然后他躲到第一列书架的最外面。魅影在书和柜子的间隙里一闪而过，他蹲下身子，俯身朝着第二列行进过去。
如他所料，女孩丧尸转过头来，正要嚎叫的时刻，他飞身绕过两排书架——抓住衣领，扎进脑门，仿佛在例行公事。看着敌人在手里瘫痪下去，他松一口气，将她摆到一边。
做得好！托马斯！
他舒一口气，胡乱地理了理金色卷发。然而他没时间喘口气，身后又有了脚步声。他有些懊恼，转过身去，打算迅速结果对方。那是个青少年，穿着校服，瞪着眼睛，怔怔地望着地上的女孩丧尸。他像被时间冻住了一样。
抱歉。他大步赶上去，你慢了——
“嗷——”
对方突然仰起脖颈，发出一声艰难的嚎叫，像掉队的幼狼在呼唤狼群——声音划破了图书馆的寂静。他赶忙冲上去，尖木棍利落地扎进左脑。
来不及了。他抽出武器，站在书架中间，黑血滴在地毯上，仿佛绽开一片黑色的矢车菊。他能感觉到所有的丧尸都朝这边看过来，目光像在审判。
群狼哀嚎。
他手一抖，尖木棍差点掉在地上，来不及制定战术了。他憋足劲，直接冲向两具铠甲。他听到两边的丧尸不断地发出嚎叫，仿佛在控诉一个犯人——他擦着丧尸的指尖飞身过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伸出手——他们碰到了我的肩膀。
长剑飞起来，划过银色的响亮弧度，几颗丧尸脑袋应声滚地。后面不知死活的家伙聚集过来，瞪着他嘶吼——
下地狱吧，托马斯·斯塔福特！
托马斯望着他们，翠绿的双眸满是无奈和怜悯。
然后他向后跨去，举起剑。
现在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