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即使无甚缘份总能遇到,谢灵之将这苗疆之人便归为此类。一件事,被相识之人提上三次,即便多不在意,也会去瞧上一瞧。谢灵之打开白月教人临行前送来的折扇,略想了想。打定主意,即刻动身,去会一会那与自己相像的苗疆之人。
谢灵之这边说风便是雨,但姚瑾瑜这边却不乐意了。倒不是说姚瑾瑜这边还想限制谢公子的自由,而是实在担忧谢公子之病症还未完全好,不适宜出行。但谢灵之岂是有人不允便不行动之人?谅着姚瑾瑜好歹是其名面上的师兄,谢灵之不与其正面冲突。却在转身回房后半刻钟,便绕过厢房,翻墙而出,西行而去。
次日,晨起的姚瑾瑜便接到下人来报——谢公子不见了。料到谢灵之不会安分的姚瑾瑜阻了众仆的一阵忙乱,只言谢公子出门会友,过段日子自会归来等语,宽慰众人。其后,姚瑾瑜每日依旧忙于店铺与年关之事,姚府恢复如初。
话说这谢灵之西行去苗疆,乃是为见那被众人在其面前一而再再而三提及之人。但,从景州去到苗疆,实在是一路风光无限好,谢灵之如此之人怎肯错过。如此一路行一路看,待谢灵之行到这苗疆境地,已是十日之后。
谢灵之至苗疆境地时,赵子骞一行人已至这苗疆半月有余。当日,赵子骞乃是身带皇命奔赴苗疆,因此日夜兼程,不过五日便至。若不是体谅所带之人有一幼童,怕是三日便到了。
赵子骞一行人由蜀山入的苗族部落,据部落首领呈言,他们一行人该在苗疆境外遇上匪徒或难民。即便凑巧避过,也该在沿路看到难民或焚或烧或埋或葬那些患有瘟疫之人。但令众人皆奇的是,他们行了一路,莫说是匪徒,连难民也未遇上一人。
疑惑的众人怀着忐忑的心站在蜀山外,得了信的部落首领早早的派了三位族人站在入口处迎接。众人只见此三人皆是一身百褶花色苗服,头束五彩围帽。一人立于前,二人分立其后。
见了众人,三人均是拱手一福。赵子骞顿了顿,下马。他一下马,身后之人随即下马。其中离赵子骞最近一人,上前两步,从腰上抽出一片令牌,亮道:“忠义王爷在此,尔等何人!”
此人这一声,用了三分内力,十分力气。赵子骞本就是将军,其下自也是将士一流。可叹其声之宏竟在这蜀山入口绕而不绝,连习武之人江文也忍不住在心中暗赞。但更让人惊叹的是,前来迎接者竟全然不受此声的影响,听闻其名号,也只是互相确认的点头。由那领头之人往前站了一步,向众人再一拱手,道:“我们已在此恭候多时,请贵客随我来。”
领头之人说完,起身向身侧一抬手。先前立于两侧之人便从腰中掏出一个陶瓷小瓶,拨了木塞,从瓶中倒出些白色粉末,置于手中。众人除赵子骞与无涯师徒二人外,尚未明白此举何意,便被那白色粉末扑了一身。
那领头之人见众人先是一阵忙乱,待那带头之人抬手之际,立刻整齐列队,鸦雀无声,不禁赞许的点点头。
又见队伍中另有二人与众人打扮不同。众人皆是青衣束冠,此二人却是白衣发髻。众人皆是一派肃然接受“洗礼”,此二人却是一脸嫌弃。一人皱眉曰:“脏死了。”另一人挥着衣袖,大大咧咧地开口道:“本公子早就百毒不侵了,擦这鬼东西作甚!”
不管如何,“洗礼”仪式总算完成。领头之人再三确认后,向众人点头向道:“山中迷雾多,会惊扰马匹。请贵客将马匹留在山外,我们自会派人照顾,直至贵客离开。”
留马步行,他人尚可,可这无涯小子却是个没吃过苦的主,一听此言嘴角便翘得老高。但怎奈“入乡随俗”,无涯公子也无法,只得依依不舍的将马匹留下。
蜀山入口甚小,仅容二人并排进入。山外日头正好,山内却是一片迷蒙。伸手之间,若不仔细,竟望不见头。且虽是入秋,山外仍有暖意,而这山内却如入冬一般,冻得骨头生疼。
无涯师徒着实不知行了多久,只随着前头之人上而上,下而下。青天白日里,山中时不时传出几声嚎叫,似狼似虎似人,实在无法判断。更有时而在身侧响起的细索的滑动之声,仿佛有飞禽走兽从耳旁,从脚下擦过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行了半日,路上薄雾日渐散去,模糊中或可见周围草木山林。无涯师徒互望一眼,眼中均是一喜——这定是离那苗寨不远了!
二人猜得不错,此处确是离那苗寨不过一二里之遥。若是眼力再好些,便可从山上往下望到那一簇簇苗家的竹楼。
又行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众人可算抵达了传说中的苗寨。此时正是午后,该是一日之中最为忙碌的时辰。可让无涯小儿奇怪的是,这苗寨入口仅有二人守候便罢,这二人见有人来,上前询问时竟还摇摇晃晃。站在最前的赵公子更是明显的闻了一大股酒气,熏得他忍不住皱眉向后退了半步。无涯小儿见了,掩面又笑了一回。
所谓询问不过是个形式,那守卫只略看了众人一眼,侧身朝他的同伴一挥,那同伴便也晃晃悠悠,转身将门大开了,迎了众人进去。
若说这守卫之少让赵子骞一行惊疑,那么,这满目荒凉,好似被匪徒洗劫一般的寂静便让众人惊惧了。就连一向少根筋的无涯公子,望着眼前之景,都忍不住嘟哝了一句:“这里的人都得瘟疫死绝了不成,怎的这么安静。”
正为赵公子为何停步不前而疑惑的领路之人,听得此语,忽的明白过来,抱歉的笑笑,向众人解释道:“贵客有所不知。因前几日神坛降下神子,为我部驱病免灾,救活了那些外乡来此之人。吾王感念神子之恩,摆了庆典,欢庆三日三夜,昨日方停,未及收拾,这才成了如此模样。”
“神子?”无涯一听,好奇的凑上前问,“什么神子?”
“是我苗寨神选之子。”提到神子,那领路之人神色明显和睦许多道:“我苗寨常得神佑,因而延绵百世无忧。此次遇上神罚,定是寨中有人行为不正,得罪了神明。若不是我王通神灵,设祭坛,选出神子,为我族消除灾祸,我苗寨此番必受大难了。”
“噗嗤!”到底是小孩子,一听那领路之人开口闭口便是“神明”“神子”,无涯小子乐得大笑起来道:“真真好笑,他们竟相信是神治得了他们的病!混小子,你说好笑不好笑。”
“好笑是好笑……”江文确也不信,但听那人说得煞有其事,心下也不甚肯定。只是看着自家师父笑得前仰后合,脸不由得一黑,道:“再好笑师父你也不用笑成这副德性吧!”
“啪!”
江文的话音刚落,后脑便中了一招。只见那无涯小儿嘴角翘得老高,不乐道:“没大没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