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无涯师徒如何盼着见那位神子,如何对方圆不到一里的苗寨不感兴趣,这苗寨之行已是苗王发了话——不可不行。不过,一向不安分的无涯师徒很快便寻到了找乐子的方式。
带赵子骞与无涯师徒逛寨子之人乃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少年,大约是新入行宫之人,得了这个差事兴奋得不得了。一路上,嘴唇从未闭上不说,每到一个地方必要指手划脚,将那处的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说一说才罢。
这不,刚讲完前一家竹楼乃是山中神兽感念苗寨之善举,联合百兽搭建而成,这会,便指着众人面前一座七歪八扭的竹楼言说此楼乃是雾障消散之时,百兽进攻,此主以死护寨而留。
大约是十分崇拜这样的英勇行为,这位小少年站在原地说了半个时辰仍旧没有停下。听得耳朵都要起茧的无涯公子实在忍不住仰天翻了个白眼,然后黑眼珠一转,嘴角一裂,眼角一亮,突然精神百倍的蹦到那小少年面前,大叫一声:“哇!好厉害!那老人家杀了多少?”
无涯这一声大叫显然惊到了那位小少年,小少年本有些不高兴,但听得无涯对他的故事这样的兴趣,便将那一点点不高兴抛到脑后,同样大声的回答:“厉害吧!我屋里阿说杀了好多好多,那时候整个寨子都是它们的尸体!”
“诶?”无涯音调一转,点头问:“你屋里阿好厉害,她都看到啦?”
“诶?”那小少年明显一愣,犹豫道:“应该,看到了吧。就算没看到,但一定有人看到了!”
“对哦!”无涯天真的一拍脑门,肯定道:“一定有人看到了,不然怎么知道!”
“对!”小少年亦肯定的拍拍胸脯道,“当然有人看到了!”
“可是……”无涯摇摇头,一脸为难的看着小少年道:“既然有人看到了,怎么都没人上去帮老人家的忙呢?”
“呃……”
“这个老人岂不是很可怜?”
“这个……”看着凑得越来越近的无涯小子的脸,小少年只觉脑子不够使的往后连退三步,然后在眼角瞥见其后另一座竹楼时,突然往后一跳,转身向前跑去:“啊!前面那个竹楼啊!告诉你们哦!”
看着那小少年落荒而逃的身影,无涯公子笑得前仰后合的跟在其后。赵子骞皱起眉,摇摇头,侧首正要提点两句,那无涯公子却是将头一偏,不紧不慢道:“若是我师伯在此,说得还要更厉害些呢!”赵子骞一愣,半响才回过神来。再欲开口时,那不明所以的小少年已在大声地催促着众人赶紧跟上。赵子骞无奈的一转身,却不期然瞧见那小少年前行的脚步突的一顿,竟不再往前行,而是立马侧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赵子骞敏感的朝前一望,只见那处亦是一处竹楼,并无异样,只略比其他竹楼大一些。看了一会,那小少年便在另一边焦急的催促,赵子骞正欲收回目光,那竹楼却忽的走出一位女子。
因离得远,几人并未看清那女子的模样。那女子并非发现他们一行人,只出来一会,又匆匆的回屋。但即便只是一会,赵子骞与身后的无涯师徒二人却是清楚的看到了那女子的着装——汉服。三人皆是一愣,互望一眼,心下了然,含笑着转身随那小少年去了。
至夜,苗王在行宫设宴款待贵客。领路的小少年在引三人入行宫时,面上的兴奋更胜一筹。无涯小儿实在好奇,拽了那小少年便问道:“你又高兴什么呢?”
被问及的小少年眼睛“嗖”的一亮,抑制不住面上的笑容道:“今天苗王召集了咱们苗寨所有的王子与公主来款待贵客!这难道不是最让人高兴的事吗?!”
只觉那小少年脑子有问题的无涯小儿勉强地扯了扯嘴角,道:“如此之事怎就值得你那般高兴了。又不是你喜欢哪位王子,或是哪位公主。”
小少年闻听此言一愣,面色一僵,怒道:“你!你怎么能如此侮辱我苗寨的王子与公主!”
“喜欢怎么能是侮辱?”无涯公子亦是气得给了那小少年一个白眼,推开那小少年,抢先一步进了宴厅道,“你和我家徒儿一样没脑子!”
虽说无涯公子与这小少年不欢而散,但诚如小少年所言,此次宴请确是给足了赵子骞与天朝脸面。
本来若是在天朝,像这样的宴会,凡在座之人无不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只生怕被对方挑出什么错来。只可惜,今日这宴席上多了无涯师徒这二位江湖中人,纵然有人想打打官腔,思及被无涯公子嘲笑了许久的苗王,也都只能罢了。
宴请完毕,赵子骞与无涯师徒几人由苗王安排的奴役带至安排好的行馆休息。无涯师徒二人喝得有些多,又不喜人触碰,干脆连脸都未净,倒在床上便睡下了。
无涯师徒睡了,赵公子不能睡。他遣了众苗家奴仆,一面沐浴,一面将今日所历之日一一细较一番。待一身酒气洗净,换了衣物,侧耳听得门外仍有几个守夜者巡视之声,略一思索,便将房中仅剩的烛火吹熄,往床上一躺,床铺一裹,不一刻被中便传出清晰而平缓的呼吸声。
至半夜,门外巡夜者已是哈欠连天,预备换岗。房中一切正常,只后窗的撑杆因不牢靠,被山中秋风一吹,便“吱呀”“吱呀”摇晃,直至天快亮时,“啪哒”一声,被扰了一夜好眠的房主不客气的关上才停下。
次日,苗王一早便使人传来话,只说神子知贵客至此,因身有不便,已定于三日后下山来见。又言这些时日便要开始准备进京上贡之事,不能亲陪,望恕罪。再使了几个奴役与传话一并带来,只说这几日游玩也好,闲散也罢,缺甚少什,只告诉这几人便是。
苗王使人传话时,无涯公子尚未醒。其徒只曰其师最厌他人扰他清梦,他不敢明知故犯。这自家徒儿都不敢进房,这下人就更不敢进了。众仆推却再三,最后只得厚了脸皮劳烦了赵公子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