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子推门时,无涯公子便醒着。只因听得自家徒儿那番话,知道其有意为难众人,便乐得躺在被中不出来。这会见赵公子亲来不算,还颇有成效的直接掀了他的被子,无涯公子被逗得忍不住捂嘴大笑。
为不至于揭穿自家徒儿的谎言,无涯公子嘴大张着换大笑为大叫道:“谁呀!?这才什么时辰!不知起太早长不高嘛!”
无涯公子这一声大叫本就是憋着一口气而发,其声之大硬是将守在让外伺候的几个下人吓得抖了三抖,直庆幸自己没有进门。被无涯公子这一声吼得有些懵的赵公子皱了皱眉,叹气般道:“那楼已经空了。”
无涯公子一听,立刻收声。本就不大的眼睛一眯,低声笑道:“动作如此之快,这下我更确定那个神子一定就是打伤我师父之人了。”说完又咬了咬嘴唇,抱怨道:“师父什么眼神啊,这么恶毒的人怎么会像我家师伯呢!”
赵公子赞同的点点头,松开掀了无涯公子床被的手,正要起身,那无涯公子却是一伸手,抓了赵公子的衣袖,将其往下一拉。赵公子不备,脚下不稳,幸得左手适时撑住床沿才未整个人趴下去。
“赵公子。”无涯公子好笑的看着赵子骞,道:“师父教我师徒过来只是助你查清那瘟疫之毒,其他事我师徒二人可不管。”
“不劳公子费心。”甩开无涯公子,赵子骞略整了整衣冠,淡然应着。本想看看赵子骞其他表情的无涯公子失望的撇了撇嘴,嘟哝道:“谁要为你这点破事费心,我为的是我的心!”
见不到苗王,也无甚细索可查,赵子骞一行人除了等三日后与那传说中的神子见面之外,确实别无他法。也非是赵子骞几人不聪慧,实在是人生地不熟,任几人从何处下手,都无法从苗寨中人的口中得到哪怕一丁点的关于那汉族女人的消息。他们唯一打听到的,便是那竹楼乃是神子吩咐造予误打误撞入苗寨,因灾病被苗王赶杀,却又被神子治愈之人。至于那群人现去了何处,苗寨中人都一致回答曰,神子放其归乡了。
被蜀山包围的苗寨实在没什么看头,不但无山水无亭台楼阁,便是连这天,也是日日晴好,不曾变幻。望着一条大道过去,两旁竹楼丝毫没有差异的苗寨,无涯公子恨不能立时便离开这鬼地方。
就这样无所事事的在苗寨度过了三日,至第四日,乃是所谓的“神子”与众人约好的时间。这一日,无涯公子起了个大早,又是沐浴更衣,又是焚香祭坛的,把自家徒儿都弄得一脸莫名。瞧着自家徒儿一副不省事的模样,无涯公子刚净完手的水一骨脑儿的便泼了出去。幸而那徒儿早已习惯自家师父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一见无涯公子动作,迅速的闪至一旁,水直直的泼了身后那株小叶杏子一身。
无涯公子见之,好气又好笑道:“还不给过来焚香呢!今儿咱们要去见你家师祖的仇人!”
江文一听,这才明了,大呼自己大意,赶忙装模作样的给无涯做了一辑,趁着无涯未发火之际,溜之大吉。
却说这神子也确是守信,一早便遣了人来告知,人已入了苗寨,现正在苗王行宫拜会,请贵客稍待再行前去相见。
神子的信使传话时,无涯公子等三人正在用饭。听闻那传说中的神子已至,且已在行宫,无涯公子竟顾不上用完早饭,将碗筷一放,也不管赵子骞,抓了自家徒儿便走。被晾在身后的赵子骞一愣,也立时放下碗筷,净了手,喝了茶,方寻了二人方向而去。
赵公子未来,那行宫的守卫便不放行。无涯二人本欲直闯,却被随后赶来之人拉住,一同入了行宫。
但赵公子三人显然来得早了,那神子的使者大约在神子出发前便来通报,因此,待赵公子三人进了行宫才得知,那神子尚在三人之后。未见到神子的无涯显然有些不高兴,一步三拐的走至右首位,正要坐下,忽见一人从行宫外匆匆进来。因过于匆忙,一时停不下来,跪下时那一声闷响,刺得众人耳膜一阵疼痛。
苗王见那人冒失,脸上便不怎么好看。皱眉正要斥责一番,却听那跪下之人竟不待苗王发话,抢先开口道:“王,神子已至宫外!马上就到大门……”
那人话尚未完,众人便觉大门处一片阴影遮了这几日明晃的日光。赵子骞与无涯师徒心中一紧——这是神子已经到了!
三人默契的侧首望去,只见行宫大门敞开。一白服弱冠男子翩跹而来,眉微蹙,眼含笑,面如水,步如莲,从前门步入,好似仙人下凡。三人见之,皆是一愣,心中暗叹:当真相像。再近看时,那男子身段略高,行动温柔,一拱手,一启唇,竟似不识人间烟火。三人又是一惊,下意识的互望一眼,了然在心中叹道:果然不像。
三人之神之色皆落入这刚迈入行宫之人的眼中,他本欲在寨外之人入寨当日便要来相见,却失望于这群人中,少了他一人,那位让其三番五次被错认,传言,与他相像之人。失望之余,他便撒气般,将这相见之日拖了三五日。
可置气归置气,他这神子之名不能虚传。大方的与苗王互相见礼,再分别与三位客人各拜了一拜,又推了一番,这才在苗王在其侧首新设的位置上坐了。
神子这边方坐下,赵子骞寒喧之语便至曰:“神子当真似神若仙,非凡人所能看透。”
神子温润一笑,颇为温柔的客气道:“贵客过奖。吾不过是受神的旨意,行善罚恶罢了,担不得神仙二字。”
这是三人听见神子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三人觉得,从直观上来说,此人与谢公子最为不同之处。谢公子与这神子的长相均是俊美非常,不可枉论。但谢公子的声音清而甜,闻之可亲;而神子的声音甜而腻,听之牙酸。不仅牙酸,还让未经事事的无涯公子起了一身鸡皮。
好笑的看着自家师父一阵颤抖的过来扒自己的衣服,江文眼中透出一丝危险的眯起了凤眼。无涯公子似有所觉,趁着拉扯之际,压低声音问:“他很危险。”虽是问,语气却十分肯定。江文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冷冷的点点头。
无涯公子似是对他的反应有些不满,嘟哝一句“你不喜欢谢师伯,为师还以为你会喜欢他呢。”听着自家师父的评价,江文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中暗道:连大师祖这样的人我都不喜欢,我怎么会喜欢他!